怀慈见麦香仍在生气,一着急,也顾不得避嫌不避嫌了,又追上来抓住了麦香的手,低声说道:“妹妹,是哥哥不对,哥哥跟你陪不是,哥哥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哥哥。。。”
“喂,你们两个在磨叽啥,还有完没完了,这东西还卖不卖了?”顾客看着这两人,不耐烦地问道。
“不卖。”怀慈说道。
“卖。”麦香说道。
“你们俩有病吧?”对方丢下东西,甩了袖子就要走。
“这位爷,请留步,对不起,让您久等了,您想要什么,请尽管挑。”麦香的原则是跟什么过意不去也不能跟钱过意不去,所以习惯性地上前留客,却忘了这不是自己的地盘。
对方从麦香刚拿来的货里挑了两架风筝,两个飞镖盘,显然是直奔这两样东西来的,不然也不会等这么久。
麦香趁怀慈收钱的功夫,这才仔细打量了下这个铺子,其实严格说来算是一个书铺,一共也就三十来平米,中间摆的是书架,几乎都是旧书,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搜寻来的。两边墙上挂的才是风筝以及一些别的小东西,麦香看出来,这不是自己家的东西,里边靠墙的地方还有一个楼梯,上面有一个小阁楼。
麦香留神打量这铺子的时候,怀慈已经把客人送走了,并且把门关上了。
“妹妹,哥哥不对,是哥哥错怪了妹妹,妹妹别生气了,好不好?”怀慈走到麦香身边,又低声说道。
“我哪里敢生气?我知道,上赶子不是买卖,要怪只怪我自己心太软。好了,知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走了。以后,我也不会再来烦你了,你愿意进谁家的货就进谁家的货。”
麦香说完挎着自己的包袱就要走,她没想到当初两人说得好好的,麦香为怀慈提供货源,而且也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他,自己家一堆亲戚还指着这风筝改善生活,可是怀慈一生气,居然能去别家进货,全然不顾麦香的东西积压在库房也不顾麦香的感受,这样的人是不是太凉薄了些?
麦香想到两人几次的交往,除了那次他要学算学,是他主动求的麦香,剩下的几次都是麦香主动找的他,而且他在麦香刚刚脱离危险还没有从惊恐中恢复过来时,居然就急于跟麦香撇清关系,而且,在麦香不经意地碰到他时,他的眼睛里总会露出嫌恶。
麦香越想越伤心,这会的她也有些钻牛角尖了,其实怀慈的嫌恶并不是针对她,为了这,怀慈没少讨好她陪笑,只是这会麦香全想不起来了,她想到的全是怀慈的不好。
怀慈见麦香红着眼圈要走,又拉住了麦香的手,说道:“你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吃了你做的鱼和米饭,满心欢喜地上了炕,谁知却从炕上摸到了你还回来的玉佩,犹如一瓢凉水泼在了我的心上,那一个晚上我都没有睡着,思前想后的,我以为,妹妹是为了两不相欠,所以把玉佩还给了我,我以为,妹妹是为了表达歉疚,所以才给我做了那顿饭,是告别的一顿晚餐,我越想越觉得是这样,越想越觉得心灰意冷。妹妹,是哥哥不对,哥哥误解了你,原来妹妹是嫌东西太贵重了才还给我的,是不是?我不怪妹妹,要怪就怪哥哥笨。”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这么对我。人家在家里看你这么久没有过来拿货,不知有多担心你,担心你吃不好,担心你是不是又生病了,担心你的衣服破了旧了,还特地巴巴地给你。。。”后面的话,麦香没有说下去,她这是在干啥?
“妹妹不说我也知道,妹妹是真心对哥哥好。好了,妹妹来了这半天,饿了吧,我带妹妹下馆子去。”怀慈知道麦香想说的是啥,可是他没有勇气去捅破这层窗户,只能自欺欺人。
怀慈说完还特地看了看麦香,麦香身量还不足,应该不会引起别人的猜忌吧?
说起来也怪,认识麦香这么长时间,他一直觉得麦香早熟,心智甚至比他还成熟,所以常常忽略她的年龄。只是这会要带麦香出去,才想起来似有些不妥,特地看了看麦香,也才想起来,麦香还是一个孩子,真的只是一个孩子。
“不去,你自己吃去,我去贝勒府。”麦香心里还堵着一口气,当然也生她自己的气。
怀慈听了也不知如何是好,他放开了麦香的手,背对着麦香,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妹妹想走就走吧。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麦香听了拔腿就走,不管她有没有动心,不管是同情也罢是怜悯也好,总之,她不许自己再这样下去,趁自己还没有陷得太深之前,她必须走出来。
谁知就在麦香拔门栓的时候,怀慈又冲了过来,再次拉着麦香的手,问道:“我们真的不能只做兄妹吗?我会对你好,我只会对你好,就像哥哥对妹妹那样的好,我真的很想对你好,很想疼爱你,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温暖。”
怀慈见麦香真的转身离去,这一刻,他害怕了,恐惧了,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就像他说的那样,麦香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温暖,如果麦香就这样走了,那么今后,他的世界只剩下冰凉一片,再无温暖所言。
“为什么?”麦香问。
“你不知道,这些天,虽然我没有去找你,但是我做什么也提不起兴致。以前,我拼命想挣银子是为了证明我自己,可是我这人很失败,不管做什么都很失败,我的人生已经一塌糊涂了,再多的银子又能怎么样呢?后来,我遇到了你,你一点也不嫌弃我,认了我做哥哥,我觉得我的日子有奔头了,我要挣很多的银子,让我的妹妹过上好日子,可是这妹妹也不要我了,我要银子干啥?”
“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麦香吸了一口气,她也没想到,对方并不是真的无情。
“不是这个还有啥?”怀慈一时没有明白。
“你不是厌恶我碰你吗?今儿你怎么几次三番主动抓着我的手?”麦香不想逃避这个问题。
“啊?”怀慈听了这话一惊,忙放开了麦香,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看麦香。
麦香见他满脸惊诧地看着自己的手,大概他也没想到,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不抵制麦香的肢体接触了。
“你,发现了?”怀慈艰难地问出了这句话。
“我发现了什么?”
怀慈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麦香,麦香也不说话,她在等着一个答案。
约莫等了七八分钟,麦香见怀慈仍是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便又转身拉开了门,大步跨出了大门,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说道:“谁稀罕你?有啥了不起的?地球离了谁照样转,明天的太阳一样会从东边升起,我一定会过得比你好。”
麦香说着说着突然觉得嘴里咸咸的,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已经泪流满面了。
麦香一边低头走着一边不停地擦眼泪,也忘了看路,转了半天,也不知转到一个什么破胡同,看着比怀慈住的柳儿胡同还要破。
麦香这次出来,因为是三福送来的,又打算去贝勒府,所以便换了一身阿木昕送的粉红色绸子薄棉袄,外罩一件绿缎夹袄坎肩,手里的包袱也是绸子的。
麦香的这身装扮,跟周围的环境很不相宜,待麦香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感觉自己被两个二十来岁男子盯上了。
好在麦香一向机灵,她佯装问路的样子,反而转身向后面跟着她的人笑道:“两位爷,佟家怎么走?我跟我哥哥出来,谁知我哥哥非要跟我使坏,一个错眼就不见了,准是躲在哪里跟我玩捉迷藏呢。哼,他以为我小,不会去姥姥家,我偏不等他,我也躲起来,也吓他一跳。”
麦香之所以问佟家,是因为姓佟的人家比较多,是一个大姓,没准还真能蒙上呢。
果然,对方听了麦香找佟家,信以为真,说道:“是那个在琉璃厂开铺子的佟家吗?就在那边,要不我带你去吧?”
“不用了,不过二位爷,你们要是看见一个个子高高的长得一脸凶相的人打听我,可千万别说碰到我,我非要跟他好好玩,谁让他总是吓唬我呢?我让我爹回家打他屁股去。”麦香故意一边说着,一边往胡同口退去。
“喂,错了,佟家在这边呢,你往外走啥?”
“没错,我哥没准就在那边路上等着我呢,我不能让他抓到了,我要拐个弯过去。”麦香一边说一边加快了脚步。
待离了那两人十来米的距离时,两人似乎有些琢磨过味来,向麦香追来,麦香拔腿就跑,乡下长大的孩子就这点好,体力好。
两人追过来时,麦香已经跑到了胡同口,这时的麦香,已经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没有往两边看,只是一个劲往外跑,刚跑出胡同口,冷不防却一下被人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