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加莎走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往日里熟悉的城邦景色现在看起来处处充斥着寂静诡异的氛围,四周建筑物的阴影之间,紧闭的门窗背后,都仿佛隐藏着一双双窥探的眼睛。
她在寻找这处“异域”的出口,或导致自己被困于此的罪魁祸首。
每一处看上去违和的地方,都有可能是与现实世界交错的裂隙,但目前为止她还未在这座诡异的“寒霜城邦”中找到这样的裂隙。
唯有一点她能确定,自己已经触及了那始终笼罩在城邦中的阴影——不管是误打误撞也好,还是幕后黑手刻意为之也好,她都成功跨过了那层一直遮挡自己视线的“屏障”。
这个与寒霜似是而非的地方,肯定就是这段时间里城邦频繁出现诡异情况的源头。
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车铃声和开门关门的声音飘进耳中。
阿加莎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只能看到空荡荡的街道——但在更远一些的地方,她确实能看到一些像是车马的阴影从路口一闪而过,看到像是行人的身影匆匆走过那些路口。
这座城里有“人”,但很多时候能看到的只有些许遥远的幻影,这里能听到居民的声音,但往往无法准确定位声音的源头。
就像一个光怪陆离、错乱扭曲的梦境。
阿加莎的身影穿过又一个路口,随后在建筑物的阴影间停了下来。
盲目的探索只是在浪费体力和时间,她需要谨慎判断周围的情况。
她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的感知向四周扩散,仔细甄别着环境中的各种信息—一声音,气味,风的流向,还有……活人的温度。
片刻之后,阿加莎抬头看向了某个方向,并朝着那边迈出脚步——她仍然闭着眼睛,却仿佛能够看清四周般准确地避开了路上所有的障碍物,她在小巷间穿行,经过一个个路口与小道,走了不知多久,才在一处位于街角的建筑物前停下步子。
阿加莎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是一间小小的餐馆,餐馆中灯火通明,里面传来热闹的人声。
声音很真切,里面有活人的气息流露。
阿加莎定了定神,上前推开了餐馆的大门。
清脆铃声响起,大门开启,餐馆内的景象扑面而来,映入阿加莎眼中-这一瞬间,她竟有些恍惚,甚至怀疑自己已经脱离了那诡异的“异域”,返回到了正常的现实世界中。
餐馆里灯光明亮,随处可见正在用餐的客人以及在桌子和柜台间忙碌穿梭的服务人员,负责接待的店员正在柜台后面忙忙碌碌,耳旁传来的是刀叉与杯盘碰撞的清脆声音,还有人们谈论天气、工作与物价的交谈声,之前在外面街道上积累的死寂阴寒气氛仿佛被这热闹的“尘世风景”一扫而空。
然而下一秒,阿加莎便发现了这里明显的违和之处——尽管食客们正在桌前就餐,但他们面前的杯盘里都是空的,尽管那名店员在柜台后面忙忙碌碌,但他也只是在原地走来走去,反复擦拭着手中的同一个杯子罢了。
所有人都像设定好了程序的魔偶一样,只是重复着正常人应有的生活动作,只是……他们模仿的惟妙惟肖。
阿加莎皱起眉头,在察觉真相之后,这里的气氛便显得比外面空荡荡的街道更加诡异起来,但她没有转身离开,反而向店内迈出脚步。
越是诡异的地方,越是说明自己找对了方向。
伴随着阿加莎迈出的第一步,餐馆内热闹的交谈声突然停了下来。
所有正在交谈的食客同一时间闭上了嘴巴,但他们脸上仍然残留着刚才聊天时的各种表情,手中也仍然维持着进餐的举动——偌大的空间内,人声消失之后只剩下一片杯盘与刀叉撞
击的单调声音。
阿加莎迈出第二步,所有杯盘与刀叉撞击的声音也消失了——餐馆中的每一个人都停下了动作,就像突然被切断了能源一样,静止在一张张方桌旁。
阿加莎向前迈出第三步,餐馆中的所有人都放下了刀叉,他们如僵尸般起身,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几十道视线空洞地落在她身上。
阿加莎看向面前的柜台,那名一直在擦拭同一个杯子的店员终于也停了下来,但和周围那些如僵尸般空洞僵硬的“食客”不同,这名店员缓缓抬起头,看向阿加莎的时候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那微笑甚至有些友好。
“您好,守门人小姐,”店员开口了,他是一个留着金色短发、容貌还算不错的年轻人,穿着洁白的衬衣与黑色夹克,说话时彬彬有礼,仿佛真的在招待上门的客人,“很高兴您能来此做客,不知您对这座令人心旷神怡的城市有何看法?”
“看来你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了,”阿加莎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金发“店员”,“找到你比我想象的要容易一点。
“也可能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容易,”金发年轻人笑了起来,“要来点什么吗?染毒的脏水?还是泥土做的面包?或者······一个空碗?我们这里有的是。”
阿加莎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是随手抬起手杖在空气中一挥。
柜台后面的金发年轻人瞬间便被凭空出现的苍白火焰层层包裹,那副皮囊几乎在几个呼吸内便被守门人的“火葬”能力烧成了灰烬,只余灰白色的骨灰随风飘散,落在柜台上。
然而阿加莎脸上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因为在火焰燃起之前,她就感知到那年轻人体内已经没有了活人的气息。
一阵诡异的粘稠物质蠕动声从旁边传来,阿加莎转过头,看到不远处桌子旁一名僵硬站立的“食客”突然浑身颤抖起来,下一秒,那人的身体便如蜡般融化,黑色的泥浆物质在其体表涌动、变形,几个呼吸内,那个食客便变化成了一个穿着白衬衣、黑夹克的金发年轻人模样。
“真是不友好的打招呼方式,”金发年轻人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有些无奈地看着阿加莎,“守门人小姐,您该不会认为这就能解决我吧——您认为我会把自己的本体贸然暴露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我知道你不在这儿,”阿加莎面无表情地说道,“但这至少能让你暂时停止聒噪。”
“好吧,好吧,看来您没有聊天的兴致——您是个无趣的女人,相比之
下,那个麦尔逊教授在最后时刻的表现就有趣多了,”金发年轻人耸了耸肩,“不过没关系,只要能让您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一段时间就行了,我并不介意您是个无趣的囚徒。”
在听到“麦尔逊教授”几个字的瞬间,阿加莎表情便微微一变,她想到了消失的匕首岛,想到了报告中提到的,在匕首岛消失前一刻岛上发生的一连串爆炸现象——而紧接着,她便注意到了对方最后几句话中透露出的情报。
“你最后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注视着眼前的金发年轻人,语气冰冷地说道。
“没什么,只是请您在这里暂时做客罢了,”金发年轻人愉快地笑了起来,“您不必担心‘上面,的情况一___很快,就会有另一个您返回那里,她会和您一样召集好守卫者们,然后根据污水处理中心的实际情况整理出一份报告“放心,她会如实上报的,包括处理中心遭受的污染以及人员遭遇替换的情况,然后,她会和您往常一样返回大教堂述职,与那位伊凡主教交谈,再然后,她会巡视城邦,继续处理城市中面临的各种问题,继续进行您没能完成的那些调查工作······一切都不会耽误。”
阿加莎的脸色终于完全冰冷下来,她
死死盯着眼前的金发年轻人:“你们甚至制造了守门人的‘赝品,?!”
“这很难吗?”金发年轻人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略带讥讽地看着阿加莎说道,“当然,她并没有您这份力量,但除此之外,她毫无破绽,甚至比以往的任何一个复制品都要完美——您知道完美到了什么程度吗?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假的。”
阿加莎面色如霜,紧握着手杖的指节略微有些发白:“赝品是瞒不过大教堂的——那里有无数双机敏的眼睛。”
“无数双机敏的眼睛——凡人的眼睛,您未免过于高估您的同僚了,”金发年轻人坦然迎着阿加莎冰冷的视线,不紧不慢地说道,“而且说到赝品您真的觉得,您以及其他人,和您口中的‘赝品,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他再次笑了起来,慢慢抬起双手,仿若一个布道的圣徒在揭示世界的真相:“守门人小姐,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赝品,或者说······我们全都是赝品,这就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