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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继续讲下去。”
天子刘宏的眼睛都直了。
莫名的，他竟想要听大皇子继续讲下去。
刘辩轻轻的拍了下小脑门，继续开口道。“第一个是邹忌的劝谏的方式，若是邹忌按照正常的途径向齐王劝谏？齐王会如何？必定会大发雷霆…就像…就像…”
咽了一口吐沫。
大皇子刘辩又看了眼陆羽，似乎这才鼓起了更多的勇气。
“就像方才皇儿那样…虽说出的有关父皇的缺点都是实情，是人人心知肚明之事，却被父皇斥责，还要廷杖殴打。”
“这说明…凡是帝王都一样，喜欢听奉承言语，却排斥有真知灼见，却言辞激烈的话语。”
“可孩儿背诵的《战国策》中，凡是鼻塞言路的君主往往王朝短暂，反倒是那些能听真言、谏言的君主…王朝源远流长。”
“羽弟…啊不，小羽子就告诉我，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孩儿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
嘶…
半柱香前，天子刘宏还是脸色铁青，恨不得一棍子打死这个不肖子。
可现在…大皇子连翻的真知灼见下，他竟对大皇子有说不出的喜欢与欣赏。
“好一句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重复了这么一句，天子刘宏目光转向陆羽。
心里嘀咕着，错怪这伴读小童了，他倒是有些才学！
“还有呢…”
天子刘宏继续问。
刘辩则是敲敲脑门，似乎又回忆起陆羽曾向他提及的…。
“另外一点，是‘齐王’的态度，邹忌讽齐王纳谏事后，齐王就下令，‘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上书谏寡人者，受中赏；能谤讥于市朝，闻寡人之耳者，受下赏。’”
“这说明什么？说明齐王是个聪明人，是个明白人…他虚心接受了邹忌的劝谏。然后…然后…”
“令初下，群臣进谏，门庭若市；数月之后，时时而间进；期年之后，虽欲言，无可进者。燕、赵、韩、魏闻之，皆朝于齐。此所谓战胜于朝廷。”
最后一段话，大皇子没有细细的讲解。
不过…天子刘宏，满朝公卿大多都是知识渊博之辈，没有人不通晓其中含义的。
邹忌讽齐王纳谏之事后。
齐王虚言纳谏产生了极其积极的效果。
许多朝臣百姓谏言谏策，门庭若市，一个月后，偶尔有人劝谏…一年之后，再想进言，可没什么可谏的了。
各国听闻此事，纷纷朝见齐王，齐国不战而胜。
而此间的一个关键点，就是齐王纳谏，并且从这些谏言谏策中反省自己，以至于最后，他做的足够好，好到…没有人可以劝谏。
呼…
整个德阳殿安静极了。
除了天子在感慨外，其他人都屏着呼吸，不可置信的看着大皇子。
特别是满朝公卿中那些儒门的弟子。
他们不畏强权，屡屡劝谏，却每一封文书都石沉大海，纵然这其中有十常侍鼻塞言路的缘故，可事实上，他们劝谏的方式也有问题。
言辞激励，咄咄逼人，纵然是文书呈到天子面前，也只会让陛下龙颜大怒。
大皇子这一篇《邹忌讽齐王纳谏》点醒了天子的同时，也点醒了百官…
大皇子睿智啊！
此时的天子刘宏也感觉心头无限的触动。
他甚至涨红了脸…额头上青筋暴出，继而眼眸闭起，仰面沉思。
静谧…
落针可闻的静谧持续了整整十息。
“啪…”
忽的，他猛地一拍案牍，龙案上的笔墨、砚台再次弹起。
甚至…有不少支狼毫笔掉在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这…
陆羽心里寻思着，不对呀…这怎么看起来有种龙颜大怒前的征兆？
就在此时。
“哈哈哈哈…”
怅然的大笑声响彻德阳殿，天子刘宏开怀大笑起来。“哈哈，这不就是朕要立的太子么？哈哈…”
此时此刻，天子刘宏的心情是无以复加的。
作为皇帝，还是一个荒唐皇帝，继位的儿子聪慧有远见，将来这大汉的烂摊子交到他手上，天子刘宏足够放心，也能够在九泉下向先祖们交代。
作为父亲，儿子出息了，长进了，这激动的心情，比起在望舒荷中陪那些果游的嫔妃、宫女，似乎还要更胜一筹。
天子刘宏站起身来，他目光望向蔡邕…
蔡邕还琢磨着呢，大皇子这一套《战国策》是跟谁学的？
最关键的是…他没教过呀！
却在这时。
天子刘宏的声音响起。
“蔡夫子果然是当世大儒，朕将大皇子的学业托付给蔡夫子…蔡夫子教授大皇子成才，朕颇为欣慰呀！蔡夫子，朕替大汉宗室谢过蔡夫子了。”
一下子，整个德阳宫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蔡邕，满朝公卿一个个羡慕至极。
蔡夫子哪里只是调教出了一个聪慧、好学的皇子！
说起来，单凭方才刘辩一首《邹忌讽齐王纳谏》，满朝公卿都要感激蔡邕啊！
看这样子，天子刘宏很有可能要广开言路了！
这对于朝廷，对于大汉而言，情同再造啊！
满朝欣慰…
唯独张让、赵忠等一干十常侍没有一点点的表情。
甚至…他们一个个后背冷汗直流。
鼻塞言路，这是他们十常侍掌权的命脉。
倘若是天子刘宏真的打开言路，那…十常侍的财路，权势势必要土崩瓦解。
大皇子啊大皇子，你这是铁了心要断咱十常侍的财路啊。
…
天子刘宏已经徐徐走到蔡邕的面前。
“辩儿一言点醒了朕，朕不要做瞎子，更不要做聋子！”
“哈哈，朕若不是天子…就该好好的向蔡侍中行一礼，以谢蔡侍中对辩儿的教导之恩，对朕的提点之情！”
天子刘宏是昏君。
可他并不傻…
他可以把大权放出去，从而让自己过得惬意、快乐。
可…当真的有人试图蒙蔽他的眼睛，堵住他的耳朵，他绝不会听之任之。
惬意、快乐的前提是王权的不容侵犯！
这点…哪怕是荒唐至极的刘宏也不敢丝毫马虎大意。
不过…
蔡邕感觉有点尴尬。
他是个老实人，老实人不说假话的…
他明明没有教授大皇子《战国策》，更是别提什么《邹忌讽齐王纳谏》了…哪能这么厚颜无耻，就领了这份功劳？
“陛下…”
蔡邕忙行礼，他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哭笑不得。“陛下，臣并没有教授大皇子《战国策》，也没有讲述有关《邹忌讽齐王纳谏》的道理，臣…臣万死！”
这话一脱口。
天子刘宏一愣，百官亦是一愣？
不是你…那还能有谁？
难不成，大皇子玩“三国杀”还玩出个对《战国策》鞭辟入里的理解？能玩出个借《邹忌讽齐王纳谏》化解自己讽刺、诋毁天子的诡辩？
大皇子有这么神么？
…
就在大家浮想联翩之际。
大皇子刘辩一指身边的陆羽。
“父皇，《战国策》是羽弟…啊不，是小羽子教我的，还有《邹忌讽齐王纳谏》也是小羽子细细的讲述给我听得！”
“…准确的说，是我输给小羽子的！我与小羽子有约定，我只要输一把‘三国杀’，小羽子就逼我背诗词、亦或是背古籍文献，背过后，他再详细的讲解一番！皇儿似乎就懂了！”
“再玩再输，再输再背…如此这般，孩儿不光能背出《战国策》，就是一些诗词，孩儿也背的滚瓜烂熟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