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您没事吧?”
容悦愤然转身离去,挨了骂的穆远在廊下长久站立,状若痴呆,亲信梁竟和长孙葵围上去关切地询问。
这是三皇子身边最得力的两位手下,因他尚未开府,故未有正式官衔。梁竟算是他私人延揽的西席,故称师爷;长孙葵算陪读,又因其父为大理寺卿,下面的人敬称一声长孙公子。
长孙葵又问了一遍,穆远才如梦初醒般,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恼怒地嘀咕了一句听不懂的话,烂着脸回屋去了。
侍卫长云翼追到门口请示:“要不要属下去后院把人捉来?”
屋内悄无声息,云翼抬眼偷瞧,见三皇子坐在窗下,再次陷入呆滞状态,对他的话恍若未闻,最后是梁竟朝他摆摆手说:“你先下去吧。”
“那后院……”
“暂时别动,她是穆坤的徒弟,殿下要跟她师傅合作,此刻不宜闹翻。你回去约束一下自己的手下,叫他们安分点,这里是道观,不要惹事生非。”
“是”,梁竟既号称师爷,在这个团体中,除三皇子本人,就数他的话最具效力。
此时长孙葵已走至穆远身边,劝着说:“不过一丫头片子,殿下何苦跟这种人过不去?”
穆远语气不善:“你的意思是,本殿多管闲事?”
您本来就是好吧,又没甚深仇大恨,带着几十个大男人,卯起来欺负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数次欲置人于死地,数次失手,说实话,他觉得很丢脸!
可身为幕僚,哪敢如此直白,只能躬身陪笑:“属下是怕您气伤了身体。”
这话不说还好,说出来越让人火大:“本殿会为一个贱丫头气伤身体?”
长孙葵不敢言语了,求救似地看向梁竟。
梁竟也不知该如何劝,穆远身为皇子,从小被人奉承到大,所见皆是卑躬屈膝,想必从未这般让人指着鼻子斥骂过。恼羞成怒之下,看谁都不顺眼,说什么都觉逆耳,整个人变成了竖成毛球的刺猬。
没办法,朝长孙葵使了个眼色,叫他避开风暴眼,自己凑过去道:“昨日上山时,采了些野菜野菌,今早让梁酉给殿下熬了三鲜粥,道观不能见荤腥,只能用菌菇之类调味,再蒸了些素馅烧麦和小糖包,配上两碟开胃酱菜,您看可好?”
穆远缓下脸色:“也罢了,你和丹忱留下来一起用吧。”
长孙葵字丹忱,闻言回身称谢:“多谢殿下,那丹忱就叨扰了。”
须臾膳食送上,两位幕僚陪着心情郁闷的主子进膳,本不敢多言,穆远自己打开了话匣子,噼里啪啦说个没完,而且失去了以往缜密的逻辑,情绪激动,言语混乱,竟给人颠三倒四之感。其中有句话,至少重复了七八遍:“居然敢威胁本皇子!我看她活得不耐烦了!”
长孙葵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连毒蛇都敢抓,这姑娘胆子不小。”所以敢威胁您。
梁竟大惑不解:“她一深闺女子,不久前还缠绵病榻,难道失踪的这一年里遇到了什么奇人,教了她一身功夫?”
长孙葵道:“武功高低尚难定论,学是肯定学了的,不然,光这云门山就上不来。”
穆远恨恨地顿下碗:“不只容徽低估她,我们也低估了她,能从沉入河底的麻袋中逃生,光这份本事就不小,那天你们也都看到了,她身上没带任何武器。”
梁竟深有同感:“确实!吴影是直接从被窝里把她掳走的,身上仅着单薄的中衣,属下给她把脉时特意查看了一下,真没藏什么东西,只有几件女儿家常戴的首饰。这种情形下都能全身而退,非一般人可为。”
长孙葵纳闷地说:“她是怎么弄开麻袋逃生的?”
这时穆远眼睛一亮:“首饰里暗藏乾坤?”
梁竟点点头:“只能是了,看来她身边有擅制奇巧机关的高人。”
“首饰里暗藏机关倒不稀奇,真正让人惊讶的是,这姑娘连毒蛇都能制服!”说到这个,长孙葵简直有点敬服了,“我一个大男人,见到那些东西都怕,她居然能抓一条活的,还提过来扔给我们。这样的女子,普天之下,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梁竟转头问:“昨晚毒手往她屋里放了多少?”
穆远道:“你们找他进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长孙葵忙埋头猛喝稀饭,嘴里含糊地说:“等……等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实在受不了说那种嗯心的东西。”
“想来殿下也一样,那等用完早膳再说吧。”梁竟且笑且叹:“可惜是个女人,要不然,与其扶持容徽,倒不如扶持她。容徽为人刻薄寡恩,心胸狭窄,不是个能成大器的,又一把年纪了,几个儿子只会唯唯诺诺,靠着父亲的荫庇过日子,没主见,没出息。容徽现在就被这个侄女耍得团团转,等他老了,或死了,景侯府最后会落入何人之手还不一定呢。”
长孙葵亦叹:“可惜是个女人,再厉害也不能袭爵。”
梁竟不亏是师爷,比他想得深远:“她自己是不能,但她可以从族中过继一个,或干脆自己生一个儿子,立为容征嗣孙,就可以跟容徽相争了。说起来,容家二房才是嫡系,容昶在世时,本也有这个打算的,要不然容徽怎么会急着除掉他。”
长孙葵承认:“是有这个可能。”
梁竟福至心灵,笑眯眯地问穆远:“殿下今年下半年要开府,有没有想过娶亲?”
按楚溟国皇室的规矩,皇子十五岁即可大婚开府,但并不是硬性规定,像穆远这样打着出外学艺招牌的,最迟可以拖到二十岁。穆远已满二十,再没借口在外面游荡了,必须回去履行身为皇子的职责,要开府,要大婚,要在朝中承担一定的职务,为江山社稷效力。
长孙葵在一旁打量穆远的神色,居然没像以往那样,提起娶亲就摆出一张便秘脸,不禁暗暗纳罕。
梁竟自然也注意到了,趁机怂恿:“不如纳了这个容悦。失怙孤女,为伯父所不容,您纳她等于救她,不用占任何名额,一个侍妾就打发了。等她生下儿子,再把容徽除掉,让她的儿子袭爵,到那时,整个景侯府就握在殿下您的手里了。”
穆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刚不是说她很厉害,会这么乖乖地听我们摆布?”
梁竟和长孙葵交换了一个狂喜的眼神,天知道,他们几年前就从贵妃娘娘那儿接受了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说服三皇子回云都成亲,再不济,也要让他接受女人。
从十五岁到二十岁,他们努力了整整五年,到现在三皇子还是处男身。外面早就疯传,说三皇子有龙阳之癖,可天地良心,他们真没看到三皇子跟哪个男人亲密过。
他无情无欲,男女不沾,油盐不进。
眼看三皇子年满二十,他们都不知道回云都后怎么跟贵妃娘娘交代,想不到,想不到,好玩提提容悦,居然没被骂回来!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梁竟赶着给穆远描述纳容悦为妾后的美好前景:“不占名额,不占地方,您若不喜见到她,可以把她一辈子留在碧水城,让她在这边带孩子,您在云都再娶多少个都碍不着。您若不喜欢她的孩子,也可以不闻不问,反正只要确保景国后裔是您的血脉就行了。以后若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身为您的小妾和儿子,他们敢不竭诚趋奉?”
穆远未置可否。
梁竟和长孙葵还是激动不已,对他们而言,不反对,就是莫大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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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有事出门,没更,今天先更一章,如果今天不能加更,明天会三更补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