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既然谈开了,萧夫人就没必要一直待在乡下,送走她,不就是怕她说漏嘴吗?
这是穆远的解释。
真正的理由是,穆远怕歹徒接近不了容悦,会转而掳掠萧夫人,用她做人质威胁容悦。毕竟,萧夫人身边虽有不少侍卫防守,到底比不上容悦周围高手密布。
对穆远而言,容悦才是他惟一关心的人,如果萧夫人在王府出事,很难瞒过容悦;如果是在庄子上,就算被掳走了,不让容悦知道就行。他只要容悦平安,其他人的死活并不在意,哪怕对方是容悦的母亲,所以最好是送得远点,免得出什么事牵连到容悦。
现在容悦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了,怎么肯把母亲置于乡间?再怎么加强如意庄的守卫力量,也不如搁在自己身边来得放心。
因此,第二天下午,萧夫人就被一辆马车接来王府,并且直接迎进了容悦所住的竹园。容悦要把正房让给母亲,萧夫人岂会如此不识趣,坚持把自己的行李送去东厢安置。
就这样,穆远还满肚子不乐意呢,他觉得自己的私人空间被侵犯了。
岳母可不比下人,下人迫于他的淫威,对他歇在怀孕的王妃房里睁只眼闭只眼,对王妃房里时不时发出的暧昧声息充耳不闻,一个个心安理得地做瞎子做聋子。岳母可是对他的闺房生活乃至床第偏好有发言权的人,最要命的是,他的娘子会采纳,而他反对无效,事后也不能给人穿小鞋,不能变着法子打击报复。
这憋屈的人生啊,为什么世上会有名叫岳母的人种?虽然岳父更讨人嫌,可岳父不会搬到你家内院,虎视眈眈地盯着你过日子——此一刻。他坏心眼地想,要是当初殁的是岳母该多好。
说到这点,且容他偷乐一下,他的父皇母妃。~以及外面所有的人,都把容悦的孤女身份当成重大缺陷,惟有他庆幸不已。孤女才好啊,孤女没人依靠,只能依靠他;孤女没人需要关心,只能关心他;孤女没人疼,只能由他疼;孤女没人爱。正好和他相亲相爱。
惟一美中不足的是,她还有个寡母……要是这次,容徽派出的死士不小心把岳母给灭了……这可不是他指使的哦,他也是受害者啊,是痛失亲人的受害者家属,他一定给岳母大人风光大葬,为她披麻戴孝,压棺摔盆。为她操办无遮法会,办够七七四十九个道场,让她极尽哀荣。比有几十个儿子的老太君还兴头。
正想入非非,听到岳母主动要求住东厢,穆远表情稍缓,随后很有孝心地让人把萧夫人的行李送进倒数第二间屋子,理由是,那间有盘炕,不会叫岳母冷着。
喜鹊刚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就咋呼起来:“哟,这炕还是热的呢,会不会烧得太早了?这才是十月。”
银枝左看右瞧。又十分内行地蹲下去用手摸摸炕脚,纳闷地嘀咕:“这炕怎么像是新盘的,底下还没干透呢。”
门外帮忙的嬷嬷内心独白:可不就是新的,俺家王爷昨晚趁王妃睡着了,半夜偷偷爬起来叫人盘的。可怜那些师傅们,不能说话。连垒土敲砖都不能发出声音,就怕吵到王妃,一个个跟做贼似的,猫手猫脚,贼眉鼠眼……别打量她老了,就不懂王爷心里的弯弯绕,无非是怕亲家太太住得太近,让王爷行事不方便,话说回来,王爷和王妃太恩爱,做下人的也难那,亲家太太还是住远点的好,免得晚上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
萧夫人一眼扫过去:“你们两个别琢磨那炕了,把行李包裹整理出来是正经。”
炕床上铺陈得很是华贵,锦绣堆氤,隽雅舒适,可只要细心观察一下,就会发现,炕是临时新盘的,所以要烧炕,目的是为了让它早点干透。
竹园后院是五间正房,东西各五间厢房,她住的地方,跟女儿的卧室,中间隔着几间屋子,好在有抄手游廊相连,往来方便。
竹园房舍以小巧精致为胜,连游廊上的立柱都精雕细刻,墙壁绘着山水,院子里种着花草,靠墙处有几棵果树,金秋十月,花香果香扑鼻,很是清新爽洁。看来穆远真的很疼她女儿,正妃的静园她也去过,看着轩朗疏阔,颇有气派,其实内里远不如女儿的院子来得讲究,随便一件摆饰都价值不菲。
萧夫人也是从内宅后院走出来的人,最懂得其中的关窍,男人拿什么来表达对女人的宠爱?就是拿钱啊,他最疼谁,就给谁最多的钱,给谁最好的享受,这是铁律!如果一个男人口口声声疼你爱你,却一毛不拔,你只管照着他的厚脸皮啐过去,让他唾面自干——如果他还想继续骗你的话。
只要穆远肯对女儿好,她住在哪里都无所谓,她心里明白,以王爷的性子,肯让她住进竹园已经是额外开恩了,只是稍微隔几间屋子怕什么。
待把行李归置好,萧夫人招来自己的仆从,一共十几个丫环嬷嬷,叫把屋门关严,自己坐在炕上,开始训话:
“你们都是跟了我很久的人,寻常也都规矩守礼,要不然,我也不会单单点了你们随侍。虽然在家里时已经叮嘱了许多,但我还是要再说一遍,这里不比庄子上,也不比怀恩园,这里是王爷的常住之地!所以你们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平时给我关住耳朵,闭紧嘴巴,闲事莫论,旁事不管,只把各人分派的事做好,其余时间就待在自己屋里做做针线,哪怕你躺在床上睡懒觉都使得,就是不要到处乱窜,不要随便乱说话,不要扯是非,若被我发现一个,立刻打死!到时可别说你是家生子,有几辈子的体面,犯了王府的忌讳,坏了王府的规矩,什么体面都是瞎的。”
一众仆从战战兢兢地跪下应诺,萧夫人让她们站到一边,随即指着银枝和喜鹊怒喝:“你们两个,给我跪下!”
“夫人”,两人大惊,这是怎么了,怎么训着训着训到她们头上去啦?
萧夫人并非刻薄主子,对身边的丫环尤为爱护,大概因为这些人跟她的宝贝女儿差不多的年纪,引动了她的慈爱之心。银枝和喜鹊又是大丫环,原来在自己府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曾被夫人当众训斥过?声音中不觉带了几分委屈,眼里浮起泪雾。
却听萧夫人冷冷地问:“刚进门时,你们俩嘴里都说的是什么?”
“奴婢没说什么呀”,两个丫头相顾茫然。
“春枝,你当时也在屋里,你告诉大家,她们俩都说了什么?”
春枝同样一头雾水,在夫人的瞪视下,只得把两人的话复述了一遍:“银枝姐姐说,炕还是热的,怎么就烧上了;喜鹊姐姐摸着床脚,说炕是新盘的……”
等春枝说完,萧夫人才用严厉的口吻下判词:“王爷体恤我年长孱弱,特意早早烧了炕,好让我这孤寡客居之人感觉温暖,你们两个不知感激,反而怪腔怪调,不仅辜负了王爷的一番盛情,也显得我们萧家的下人缺乏管教。如今想来,都是我平时对你们太宽容了,纵得你们无法无天,这样好赖不分、高低不知的丫头留着只是祸害,还是撵出去干净!”
“夫人,夫人,奴婢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奴婢这回吧。”
“求夫人开恩,奴婢真的知错了,您怎么罚都行,就是别赶奴婢走啊。”
两个丫头涕泪横流,磕头磕得蹦蹦响,正闹得不可开交,门外有人通报,说王妃朝这边走过来了。
萧夫人只得暂且放下此事,把女儿搀进屋里,容悦摸了摸被褥的厚度,又试了试枕头的弹性,嘴里含着歉意道:“我让春痕她们盯着弄的,自己一直不得空。姜侧妃娘家来人了,现在就在府里,她亲娘恰巧病了,姜侧妃要守着她亲娘,她大娘、大姐还有几个堂婶堂妹就只得我和庾姐姐陪着,累了一上午,吃过中饭才回来。”
萧夫人急了:“姜侧妃的娘家人,要你去陪什么?来的时候打个照面就行了,最多走的时候多送些议程,平时你管她!她对你又不好,要我说,搞不好她娘故意装病,好逼着你去陪客,你这身子,可累不起。”
容悦笑着说:“那倒不至于,您放心,我没那么傻的。今天会过去,是因为有新客人,就是她大姐,从皖城来的远客,她在云都有宅子,晚上不会留宿。”
“姜侧妃的大姐,是颐慧郡主?”
“是啊,就是她。”
姜颐出嫁一年有余,住在皖城夏府老宅的日子并不多,每次滞留云都,就一遍遍地往王府跑,她的心事容悦都明白,可这样,又有何益?
看着像个聪明人,其实办的都是糊涂事,她这样身在曹营心在汉,纯粹两边不讨好。看夏御的样子,对她不满,两人才新婚就相敬如冰;穆远只会越来越厌烦。
容悦没把她当对手,萧夫人却有些不放心:“她跟王爷一起长大的,这青梅竹马的情份……”
“没事,我心里有数。”
看萧夫人脸上露出笑意,两个丫头赶紧爬过来哀求,容悦本就是为她们来的,出言帮着说情,最后改为罚去半年月例,记下二十大板,以后务必谨言慎行,若有再犯,决不宽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