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整个太子镇的人都没睡好,因为周家遭了贼,家主房里几件贵重摆饰,床板下的一叠银票,包括太太的首饰匣子都被人顺走了。//更新最快78xs//!。
作为太子镇之首,号称“人人习武”的周家,横行太子镇几十年,从没吃过这样的暗亏。钱财丢了固然心痛,更叫人惊惧的是盗贼的手段,居然把周家几十口子全部迷晕了!
每想到这点,周兴就觉得浑身发冷,冰寒的感觉从脊椎骨一直贯穿到脚板心。如果盗贼再狠一点,周家是不是一夜之间就被灭门了?
经此一事,原本意气风发的周家人个个像霜打的茄子,蔫巴了。
容悦倒没惹来什么麻烦,因为她在手下“入室盗窃”时,自告奋勇地被迷烟薰了一通。她挨薰的时间最晚,自然也醒得最晚,哪怕宅子里早已沸反盈天,整个镇上的人都被吵起来围观,她仍在自己房里呼呼大睡,而其他人,哪怕仅会一点武术皮毛的周太太,也比她早了半个时辰。
这不仅让她洗去了嫌疑,也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她武功的低微。
容悦心里有数,周家人表面上不怀疑她,而实际上,在她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她的包袱被人一翻再翻,尤其是里面的几个药瓶子,更是被查验了数遍,里面并没有迷药之类的东西——本来是有的,她让尹师傅拿走了,换上了同色的其他药丸。周家无人懂医,他们只能从颜色和药效上判断,那位懂医的鹤先生也不知去了哪里,若有他镇宅,兴许容悦会多少有些担心。
至于那个半夜从酒馆提着灯笼回家的倒霉蛋,被人一掌打昏,再塞了一颗药,第二天从野地里醒来后什么也没交代出来,他喝得醉醺醺的,自己都不记得是怎么倒下的。
这次的收获相当可观,极大地缓解了容悦在经济上的窘迫。她从王府出来时带的盘缠有限,只够自己花用,本来还担心没办法给手下提供活动资金呢,这下好啦,就地征集到了“军饷”。
当卢骏数着银票,慨然叹曰:“看来只有打家劫舍才是最快的致富之道啊。”
容悦忍笑,尹惟摩挲着从周兴房里搜出的玉帆船,点头附和:“确实,这周家不过是渔村大户,就算有些家底,又能有多少?光这几样玩器都买不起,依我看,多半也是打劫来的。,”
周泰在一旁抓着头问:“您是说,周家以渔民身份作掩护,实则是海盗?”
尹惟的视线还粘在白玉帆船上,心不在焉地答:“便不是海盗,也跟海盗脱不了干系,这些玩器,绝不是一个乡下土财主舍得添置的。”
容悦琢磨起来:“对面的无名岛屿,莫非是海盗窝?”说到这里,又兀自摇头:“不可能啊,无名群岛离鹿岛,最近的不过几十里,远的也不过上百里,鹿岛上有朝廷驻军,据说无名岛上还有庾家训练海军的秘密基地呢,海盗怎么敢在朝廷大军的眼皮底下做窝?”
卢骏提醒她:“姑娘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叫‘兵匪一家’?”
容悦不是没往那方面想,可,“庾家军口碑那么好,是楚溟国的东部门户,一家几代镇守海疆,深得朝廷信任,深得民众景仰,是地道的‘国之栋梁’啊。”
“那又如何?”卢骏不假思索地说。
容悦一楞,随即轻笑出声,是啊,那又如何?
就如十九世纪的荷兰和英国,正是靠海上劫掠,累积了无数财富,才让这两国一跃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强大、最富有的国家。那时的海上大盗,明里是海盗,实际上是他们的皇家海军,海盗头子们金盆洗手后,有的还被授予爵位呢。
容悦摇晃着小荷包:“如果庾家就是海盗头子,或海盗背后的靠山,坐地分赃的东家老板,这事可就好玩了。”也不知庾嫣是否知晓这一内幕,又有没有参与过?
为了不碍眼,事发后的几天,容悦都尽量躲在自己房里,尝试着研制新药。毕竟跟尹师傅学过一段时间,跟四儿师兄一起观摩,时不时给他打打下手,制药水平虽然比不上这两位,比普通药师只好不差。以前很少动手,也是跟尹师傅一样的理由,有四儿师兄在,根本用不着他们这些人。如今四儿师兄走了,她又在外面闯荡,这些功夫都得捡起来才行。
其实前世她就配过一些药剂。那时候根据工作需要,组织上给她们提供成品、半成品,或原材料,也可以提供配方,只不过其中大多是化学药剂,纯草药配制的很少,给她现在研制这些提供不了什么帮助,她只能靠自己慢慢摸索。
周家被盗后的第三天,已经窝在屋里整整两日的容悦发出一声欢呼,然后捧着手里的药瓶去了周家上房。
周兴就坐在客厅里,只不过不是他平时惯坐的主位,而是下首的客位,主位上坐着另一个人,容悦一见那人,忙把手里的东西塞进衣袖里,想若无其事地退回去,却被喊住,声音中带着一股子亲昵:“薛贤弟,你可来了,为兄正要去找你呢。”
容悦不情不愿地蹭过去见礼:“原来是祁公子。”
周兴惊讶道:“你们认识?”
容悦一面回答一面腹诽:周家的人随时都在监视她,周兴还能不知道她跟祁渝见过?这会子倒在这里装样。
祁渝满脸都是笑:“我跟薛贤弟有缘,第一天来这边,就在太子庙遇到了他,后来在海边还见过一次,今儿是第三次了。
容悦深吸了一口气,忍住辩驳的冲动,她有种直觉,这个祁渝也是大有来历的,她遭遇的人一个比一个复杂,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如果不是上次被他无声无息地靠近,仅凭太子庙的印象,容悦会以为祁渝只是个文弱书生,不小心闯入了武斗场面。既然他本身武功极高,那天躲在香案底下又是怎么回事?
至于海边那次,是偶遇还是有意为之,让人存疑,周兴的态度亦值得推敲,他的手下肯定把自己跟祁渝见面的事汇报给了他,他未有任何表示,也没派人把祁渝请回家做客,今天却摆出一副贵客临门的架势。
祁渝见她不吭声,凑上前一脸好奇的问:“我刚看你拿了一样东西,是什么呢?”
容悦只得把小瓶子摸出来说:“是刚配出来的一些药剂,可以解迷烟的毒,我想给周伯伯,是否用得上。”
周兴还未发话,祁渝已经接了过去:“可解迷烟的毒啊,不是说吃了蒙汗药只要泼冷水就行了吗?”
周兴告诉他:“蒙汗药可以,有些迷药也可以,但这回的迷烟特别厉害,泼多少冷水都不中,非得等药效自己过了才能醒。”
祁渝打开瓶子闻了闻:“可要是对方非等大伙儿都睡熟了才动手,便有解药也没用啊。”
容悦咬住唇:“这个……等我回去再研究……”说罢伸出手想拿回药瓶,祁渝却不给她,嘴里继续犯贫:“清醒的时侯遇到有人放迷烟,倒是用得上,这瓶你就送给我。但是我怀疑,这个真的有用吗?呃,我不是怀疑你哦,主要是你年纪太小了,看你的样子就很难让人信服……要不,你再放点迷烟出来,我现场试试效果?”
容悦严正声明:“我没有迷烟!”
祁渝笑得越发欠揍:“你是神医爱徒,做几个迷烟筒,应该是小菜一碟。”
周兴的眼睛里再度染上了浓浓的怀疑之色,容悦垂下眼帘掩去冷色,旋即举起右手发誓:“若前晚的迷烟是我做的,就叫我不得好死!”
古时的人都信誓言,而且,那迷烟确实不是她做的,也不是她放的,她也是受害者呢,被实打实地薰了一回。
誓言一出,周兴脸上怀疑尽除,温声安慰,祁渝也忙表示:“好啦,我跟你开玩笑的,瞧你那认真劲,都发上毒誓了,至于吗?”
容悦懒得搭理他,连药瓶都不想要了,躬身道:“既然伯父这里有客人,小子就先告退了。”
回去的路上,容悦从周家老四周泽口中了解到,祁渝的身份乃是平城太守的外甥。为家中遭盗一事,周兴到平城府衙报案,听总捕头说起,太守的外甥正在太子镇的别庄逗留,周兴于是上门拜望,祁渝回拜,这才出现了客厅里的一幕。
有这样一个人在,容悦更不愿意出门了,却在家仆送进的茶杯底下看到了一张纸条,是云肆的笔迹,上面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她自己走出门,对方自有办法带她离开太子镇;要么,云肆以王府护卫的身份直接上门要人,谅那周兴也不敢扣留王妃。
看来,找她的过程让云肆等人吃够了苦头,又惧怕穆远降罪,心急火燎之下,从前对她毕恭毕敬的护卫长也态度强硬起来。
容悦只回了一句话:“等你请示过你家主子再说,也许,他跟你想法不同。”
她赌穆远来平城另有要事,未见得需要她这么快就回到他身边。
既然以追逃妻的名义而来,把人找到后,就没有理由继续在这边滞留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