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穆坤的宅子出来,容悦打发卢骏回田庄,自己特意绕了一大截路,去一家有名的酒楼打包了几样招牌菜回府。
穆远已经在竹园等着了,见容悦进门,笑眯眯地问:“今天去哪儿了?”
“先见了大师傅,再随他一起去二师傅家拜会。”
她的行踪,穆远了如指掌,他非要装模作样地问问,容悦也配合着回答。
穆远拉着她在身边坐下,声音平和温柔:“来了这么久,天天窝在屋里,也是该出去散散心。”
容悦讶异地抬起头,这人今天怎么变得格外通情达理了?
春痕本来捏着一把汗,到此方松了一口气,蹲身道:“午膳已备,请两位主子移驾。”
两人走至饭厅,穆远听说摆在自己面前的几道菜是容悦带回的,眼中光芒大盛:“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几样?”
容悦淡道:“从云翼那儿问来的。”
即便是这样不痛不痒的回答,仍叫穆远激动万分,拿着银箸如拿着刀剑,用发誓般地口吻说:“我一定将这些全部吃光光,决不辜负你的心意!”
容悦朝桌上看了看,未置可否,她一共买回了五个菜,每个分量都不少。
结果让她咂舌,穆远竟真的把几个菜吃得只剩下空盘子。
忍不住低头打量他的身材,很匀称啊,不见一丝赘肉。
单从男性魅力上讲,严谨远不如穆远。穆远俊逸绝伦,威仪天成,像烈火一样眩人眼目,也像烈火一样能轻易将人烧成灰烬。诱惑力与毁灭力兼具的男人,也许对某些女人具有致命吸引力,可容悦在长期的卧底生涯中见识过不少反派帅哥——气场虽不若穆远,也有几个堪称极品——不说完全免疫,起码不会犯花痴。因为她深知,此类妖孽,只宜远观,不可亵玩,稍有不逊就会惹来灭顶之灾。
还是严谨那样的男人适合她。长相中上,气质优雅,带出门不丢人,带上床不会倒胃口;性格宽厚温和,比较容易相处;会赚钱又没铜臭味,有金有品有情调,是贵公子中难得的实业派,总裁系列文中的不二男主。无论古代还是现代,都是理想的夫婿人选。
“你再看下去,我会以为你爱上了我。”穆远附耳低语。两人本就靠得近,这下更是紧挨在一起,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上的体热。
容悦仿佛被灼烫到一般,忙坐正身体,收摄心神,要让穆远知道她刚刚在想什么可就不妙了,为掩饰心虚,她难得体贴一回,让春痕去拿消食散。没想到,从门外忽地窜进一个叫意儿的小丫环,托着两杯果露,看着穆远含羞带怯地说:“这是姜主子差人送来的山楂露,酸酸甜甜的,最开胃了。”
“谁叫你进来的?”夏荷立起眉,近身侍候饮食一直是她和春痕在做,穆远身边没女婢,赵贵、赵顺等人在竹园都自觉让贤,这个才来了几天的小丫环,居然直接往王爷跟前递茶水。姜颀整天穿房入户那是因为她是王爷的表妹,这个小丫环是什么东西?
容悦摆摆手道:“夏荷,算了,周嬷嬷,你带她下去教教规矩,好生跟她说,别吓着了。”
意儿打出姜颀的名号,就等于贴上了姜颀的标签,若当着穆远的面大声训斥,等于给姜颀没脸。穆远对姜颀再冷淡,表哥表妹的关系摆在那儿,何况宫里有姜贵妃在,姜颀在府中永远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像姜颀那种出身大家族的人,从小在宅斗中长大,最是注重规矩礼仪,免得给人抓到错处。她推出这么个单蠢冒失、不知进退的丫头,目的不过是给容悦,或容悦的丫头,一个作威作福的机会,即使她们打压意儿的理由充足得很,那张牙舞爪的样子,看在穆远眼里,也不是什么好印象。容悦尚未跟穆远举行婚礼,还不算府里的正经主子,自己也一直以客人自居,此番若任由夏荷发作起来,岂不是自打嘴巴?哪有客人管教主家丫头的道理。
明明是一句再和气不过的话,周嬷嬷却面露惊恐,噗通一声跪倒在容悦面前,头磕得砰砰作响:“是奴婢没把她们教好,奴婢该死,奴婢……”
容悦在心底叹息,姜颀到底花了多少钱,动用了多少关系,这么短的时间就收买了这么多人?意儿和周嬷嬷都是庾嫣派来的,但容悦从不怀疑庾嫣,她对庾嫣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信任。
周嬷嬷话未完,就被穆远厉声打断:“王妃叫你下去,你没听见?耳朵这么聋,怎么侍候主子?赵贵,把这两个一起送到庾王妃那儿,叫她重新派两个中用的来!”
若非了解庾嫣的为人,容悦会很苦恼,穆远的这番举动,表面上是维护她,实际上却是在给她树敌。雍郡王府统共三位女主人,穆远一句话就让她得罪了两个。
仔细回忆入府来的这段日子,穆远似乎有意无意把她往风口浪尖上推。那时候说得多好啊,为了不引人注目,晚上从秘道进入她的房间,可他早上又不肯早点走,非要陪着她练武,白天只要在家就陪她吃饭,金银珠宝流水般地送入竹园。甚至,单独带着她出门游玩,还好死不死遇上刺客,让这次很私人的行动变成了轰动全国的大事件。雍郡王府的另外两位王妃藉藉无名,唯独“容侧妃”名闻遐迩。今天出门见卢骏,酒店中的客人尽在议论此事,容悦从一楼走到二楼,听到自己的名字数次,而且总是与穆远连在一起,心里真是五味俱全。
“怎么啦?”发落完下人,见容悦神色不定,穆远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容悦本能地闪躲,穆远眸光暗沉,不由分说将她一把抱起,大步走进卧室,再一脚踢上了房门。
容悦避开的时候就知道要坏事,今儿回府之前,卢骏一再叮嘱,要她这段时间“乖”一点,无论如何要稳住穆远,他们才有时间调停布置。
想到这一点,容悦没有挣扎,也没有徒劳地嚷着“放下我”,她只是闭上眼睛,以求饶的口吻说:“我累了,想歇一会儿。”
怀中人软绵绵的娇嫩嗓音让穆远眼中戾气散去,换成了浅笑温存:“那就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让纤绣坊的人来给你量尺寸。”
纤绣坊是云都最有名的绣坊,走的是高端路线,专为豪门贵妇服务,据说一匹顶级衣料的价格抵得上一所中型住宅。
容悦既要取消婚礼,就不会要什么新装,遂扯了个由头道:“庾王妃和姜侧妃备嫁时,也是让纤绣坊做的衣服吗?”
穆远楞了一下才答:“不清楚。”
“至少王爷没为她们准备,是不是?”
穆远眉头一皱:“备嫁是她们娘家的事。”
容悦摇着头说:“王爷也懂这些嘛。”
穆远握住她的手:“你跟她们不同,你孤身在此,娘家人根本靠不上,自然该由王府准备。”
这回容悦没敢挣开,穆远见她乖顺,欣喜不已,末了居然告诉她:“那纤绣坊其实是我名下的产业,我原就打算成婚时送给你的。”
容悦惊讶地问:“纤绣坊的主人不是姓长孙吗?听说是个大美人。”
穆远轻描淡写地说:“是啊,长孙兰,长孙葵的姐姐,夫死无子,回娘家寡居,正好那时我委托长孙葵在云都置办物产,他就开了这家绣坊,由她姐姐出面打理。”
容悦忽略掉心里那股陡生的异样感,笑着敷衍:“原来那姐弟俩都是王爷的手下。”
穆远加上一句:“也是王妃的手下。”
容悦垂下眼帘:“庾王妃肯定很高兴听到王爷这样说。”
穆远趁机表白:“我的王妃只有你。”
容悦无言以对。
穆远抓着她的手紧紧抵在自己的胸口:“悦儿,我知道我以前做过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我这人,从小到大,一向狂妄骄横,为所欲为,从不知道什么叫后悔,我做了便做了,世人毁誉与我何干?惟有对你做的那些事,我真的很后悔!你要怎么罚我都行,只希望你别记恨。我们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一辈子很长,老是记着恨着,你不快乐,我也不会快乐,让我们忘了以往,好好地在一起,好不好?”
“要是我一直忘不掉怎么办?”
“我会让你忘掉的!”
眼看穆远俯下身来,容悦心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拉拉小手,勉强可以忍受;亲亲小嘴……她真的做不到。
可笑她以前还自欺欺人,迫不得已时,便**给穆远也没什么,就当被狗咬一口。真正身临其境才知道,不是两情相悦,任何亲密行为都是对接受能力的一次大挑战。
“姑娘,庾王妃来了。”春痕在外面大声通传。
真是贴心的好丫头啊,容悦差点泪奔。
穆远的脸臭得可以,容悦怕他迁怒,主动拉住他的手说:“不好叫客人久等,我们赶紧出去吧。”
“她算什么客人。”穆远不满地嘟嚷。
“好了,来日方长,是你的,终究是你的,又跑不了。”
穆远破颜开怀:“这可是你说的!”
容悦暗笑,是我说的没错,不过没说完: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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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算昨天的,晚上还有一章。
3号欠缺的,以后也会抽时间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