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安殊兰睡着后安宁才悄悄离开病房去走廊上与贺简视频。
视频镜头一直在晃,电梯播报楼层的声音响起,安宁疑惑:“你在等电梯啊?”
“是啊,”贺简笑着问她:“你饿不饿?”
“不饿。”
医院来陪床的家属很多,可是因为住院部空间不大,病房里并不满足所有家属陪护,所以有一些家属会选择在十二楼的茶水间支床或是在电梯间打地铺,只要天亮后家属们能收拾好床铺,护士们一般都会睁只眼闭只眼不会去管。
安宁一边同贺简说话一边小心绕过那些打地铺的家属,在空旷的楼梯间举着手机和他视频。
“你那儿怎么黑漆漆的?”
电梯里都会有普通照明灯的,他难道没进电梯?
“我在楼道口呢。”
楼道口?
安宁皱眉,“你在爬楼梯?”
“嗯。”
安宁急了,“你爬楼梯你的腿受得了吗?”
“就几步远。”
见他还笑,安宁气不过真想掐死他。
贺简又问她:“你现在在哪儿?”
安宁没好气:“在医院12楼走廊尽头的楼梯间。”
贺简语带关切,“你怎么不多穿点?”
“没事,医院温度高,不冷。”
“我一会儿有事,先不跟你聊了。”
贺简说完不等她回复,率先关了视频,安宁有些怅然若失。
明明是他非要视频的!
安宁坐在台阶上,隐约听到隔壁狭小的电梯间里同样有人在打电话,也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不一会儿有啜泣声响起,她听到不免心里也有些难过。
身后忽然飘来烧烤味道,安宁嗅嗅鼻子,转身回头却猛地呆住。
贺简拎着烧烤盒子正对着她笑。
哎这个人,这两天是不是搞惊喜搞上瘾了,总是措不及防的出现。安宁心里虽这么抱怨着,然而喜大过于惊,她鼻尖一酸,真是的….再昏暗的光线都掩盖不了他的温暖笑。
贺简走到安宁旁边台阶,并肩同她坐下,将手中的烧烤盒子打开后给她,“吃吧。
安宁瞄一眼盒子,嗬儿,种类还不少,烤茄子烤土豆烤玉米,玉米肠香肠羊肉串,鱿鱼鸡翅还有猪脆骨,她笑了笑,从底下挑起一根秋刀鱼吃起来。
“好吃吗?”
贺简眼神宠溺。
安宁故意跟他作一作,“一般。”
她回答时顺手给他一根肉串,贺简摆摆手拒绝,“我不饿,你吃吧。”
于是安宁又换了一串金针菇送到他嘴边,他才咬住。
“肉烤的有些老,”她边吃边评论:“孜然洒得太多了。”
“明天换宵夜,你想吃什么?”
“你擅长做什么?”
贺简偏头去看她,发现安宁也在看着他。
“我擅长啊….”他故意停顿了下,“煮泡面。”
“哪种泡面?老坛酸菜面还是红烧牛肉面?”
“香菇炖鸡面。”
“好啊,那我明晚就吃这个。”
安宁想,他明天要是真敢端着这个过来,别指望她以后再理他。
第二天晚上,贺简真的拎了香菇炖鸡面来了。
香菇是菜场的香菇,炖鸡也是菜场的鸡,面确实是泡面。
早已饥肠辘辘的安宁开心的给他一个拥抱外加一个香吻以示奖励。
“真香。”
连面带汤,她吃个精光。吃完后,她才想起来问题的关键,“你住在酒店里,在哪儿煮的面?”
“酒店有厨房的。”
“哦~~”
所以他是借酒店的厨房做的面,安宁内心有些小窃喜。
“大厨手艺不错吧,我会把你的满意度传达给他的。”
安宁:“…”
瞧见她眼中的失望,贺简嘴角得逞的翘起来,他将保温盒放进袋子里,“骗你的。”
嗯?
“大厨哪有时间给你做这个。”
安宁捶他,他料定她不敢下狠手,也不躲开,果然安宁捶他两下舍不得了。
贺简笑着包住安宁的手,“明天想吃什么?”
“还吃这个。”
她眼睛很亮,贺简道:“总做一样菜哪儿显出我的水平,换一个吧?”
“土豆饼配红豆粥。”
贺简举手比一个“OK”的手势。
吃饱喝足后,该起来走动走动。安宁怕护士有事找她,于是贺简就陪她在12层的走廊里来回散步,两人边散步边聊天。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贺简奇怪地看她一眼,“我一直都会啊。”
安宁撇嘴。
“兰姨还剩几项检查没做?”
安宁回他:“都做完了,现在就等报告出来。”
也是难为他了,知道兰姨不喜欢见到他,只能时常避着过来。
“术前的备用物品还缺什么没买,我再去补齐。”
“不缺了,昨天你跑前跑后的去买备用品,辛苦了。”
“小事。”
安宁捏捏他手心,“腿疼吗?”
贺简笑容微滞,“没有。”
“我想看看你的左小腿,可以吗?”
她问出藏在心底许久的话,问得很小心翼翼。
贺简身子僵住。那是他拼命掩盖的禁忌,她却一而再的提及。
他眼神闪躲,“假肢挺难看的,别吓到你。”
“害怕的人是你吧?”
贺简不语,转头避开安宁的目光。
“….是啊,”他笑的有些难过,悲伤莫名,“是我在怕,我怕你会厌弃我。”
他还是做了妥协,在无人来去的楼道口,卷起左腿的裤子到膝盖。
虽然已经提前做过无数次心理设想,然而真的见到小腿安装的义肢时,安宁还是震惊到无以复加。
她颤声:“伤口是不是总会疼?”
“开始会有幻肢痛,后来按时锻炼,就没有了。”
他垂眸,声音平静毫无起伏,隐在阴影中的双眼看不出悲伤。
安宁摸着他冰冷的假肢矫形器,简直无法想象贺简是如何从痛苦中一步一步煎熬过来的,只要一想到他躺在医院的无助和绝望,她就觉得胸口堵得喘不过气,心如刀绞。
他是怎么才练成走路和平常人无异的?
他是怎么重拾起自信的?
他每天晚上脱下假肢时,独自舔舐伤口时,是不是也会难受到想哭?
安宁垂着头望着那丑陋的义肢一动不动,泪悬于睫,“你的腿是….怎么受伤的?”
“潜水时被鲨鱼咬的,伤口感染了,不得不切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