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火铳所后,朱媺娖又来到了火炮所。
一头发花白的老者带着几名小吏出来迎接,行礼。
“参见监国。”
“平身。”
礼毕,朱媺娖便直问:“以铁模铸炮法试造红夷大炮的项目进展的如何了?”
这个老者便是火炮所所长,原是位铸炮经验丰富的老工匠,叫做韩富。
虽然已经见过朱媺娖好几次,但他此时仍显得颇紧张。
闻言道:“回···回禀监国,已经成了。”
朱媺娖听了高兴,问:“所内有铁模法试造的红夷大炮成品吗?带本宫去看看。”
“是。”
铁模铸炮法是朱媺娖在七月间第二次来军器局视察时,便传给军内铸炮工匠的。
但当时为了应对张献忠的大军,铸炮的工匠们便先实现了虎蹲炮的铁模铸造,而后在十几天内迅速铸造了一批虎蹲炮。
等到张献忠围攻成都时,铁模发铸造的虎蹲炮更是多达上百门。
这才让一面城墙上能有几十门火炮。
如果是按照以前大明惯用的泥模铸炮法,塑造泥范都需要一个月,而且泥范都只是用一次,下次再用又要重新做,想要铸造一批火炮起码得一两个月的时间。
而铁模铸炮法即便算上后期的加工时间,也不会超过十天。
历史上,铁模铸炮法是清朝监生龚振麟在1841年发明,虽然好用,但最初也是有一些不足之处的。
但郝光明既然找到铁模铸炮法给朱媺娖,自然是将各种小问题的解决、完善之法也一起教了。
得到具体铸造方法的火炮所这边实际只负责将方法实现。
打败张献忠前,铸炮工匠们一直都在全力造虎蹲炮,因此对红夷大炮的试造才拖到战后。
现阶段红夷大炮虽然不易拉去野战,但放在城墙、关隘上却是防守利器。
按照朱媺娖之前和李岩、红娘子等人的预估,最迟十一月大顺军便会发现马科、黎玉田归明之事,以及四川的局势变化。
早的话,说不定现在已经发现了。
那时大顺军必然会分出一部来攻打四川。
虽然如今朱媺娖手下不再缺兵少将,但若能尽快造出一批红夷大炮,防守起来也会更容易些。
甚至对明年朱媺娖谋取大顺军残部也更加有利。
到了火炮所内,朱媺娖先后察看了韩富等人试造的三种口径的红夷大炮。
朱媺娖是跟郝光明一起研究过红夷大炮及铁模铸炮法的,因此大炮铸造得是否成功,好不好,她还是能看出一些的。
看完之后,她便不禁满意点头。
铁模铸炮法一模多铸,相较于泥模铸炮法不仅成本低、工时少,而且因为铁模不像泥范那样含有水分,使得铸炮内气孔也减少很多。
另外,铁模铸炮的内外都更为平滑,减少了后续清理表面、镗铣炮膛的工作量。
如火炮所试造的这三门红夷大炮,看着就有一种金属的美感···
离开火炮所后,朱媺娖又一次来到了枪械厂。
说是厂,其实还是原来军器局中制作火铳的作坊。
今天朱媺娖刚来时,就将带来的一箱钻头交给枪械厂,让工匠们替代原来的钻头,试验其对枪管的加工效率。
此时已过去一个小时了,她便准备来问问是否试验出结果了。
枪械厂厂长是以前军器局的一名小吏,做人做事都很不错。
他带着一名厂里的执事向朱媺娖行礼之后,听朱媺娖问起钻头的事,就满脸喜色地道:“监国所赐下的钻头真是宝物啊,不仅钻管速度比之前提升了一倍多,而且半个时辰下来都没太明显的磨损。
以前的钻头,加工四五根枪管就要报废掉。而监国赐下的钻头,估计加工个几十根枪管都没问题!”
“很好。”得知这个试验结果朱媺娖也很高兴,道:“火铳所那边的燧发枪本宫也很满意,已准许定型。等后面命令下来,你们枪械厂便全力制造燧发枪。明白吗?”
“卑职明白!”
这位厂长听了朱媺娖的话是真高兴。
因为有事做他才能立功——如今在监国府下做事,立了功不会有人侵占,而有了功劳即便不能升官也会受赏。
他可比以前有干劲儿多了。
···
在朱媺娖连着几日到军器局视察,忙着提升军器局制造军备的工艺水平时,成都城中却有些许暗流涌动。
黄家。
祖上是铁匠出身,但却是在元朝时就混好了,在明朝时陆续买了不少地,成为了地主。
不过黄家如今收入的大头却不是来自土地,而是家传的铁厂、铁器作坊,以及私开的几座铁矿。
黄家虽然有钱,但亲近人里并没有在官府做官的,因此直到现在才得知监国府准备排查铁矿、铁厂的事。
书房内,黄文栋、黄聪父子俩相对而坐,都紧锁眉头。
“爹,别犹豫了,赶紧派人去西边山里通知吧。”黄聪焦急地道。
“大军昨日便出城了,只怕来不及。”黄文栋满脸担忧。
黄聪道:“大军行进速度哪能和我们家的快马相比?而且西边山里的铁矿、铁厂那么多,未必一上来就能查到我们家的。”
黄文栋道:“据说现在成都城外有不少乱兵、贼匪,我们就算快马,未必能安全过去。
另外,就算快马过去了,那边的铁矿、铁厂该如何处理?
从府衙传出的消息看,监国府这次会查得很严,我们家的铁矿、铁厂怕是多半保不住。
最重要的是,那边的管事可以撤走,可那么多矿奴藏到哪里去?事情一旦暴露,恐怕我黄家便有灭门之祸啊。”
听了这番话,黄聪眉头皱得更紧,起来走了两步,眼中便闪过一抹狠厉神色。
他压低声音道:“爹,这次排查后家里估计是用不到那些矿奴、铁奴了。
就算以后需要,再弄一批就是,反正不值钱。不如···”
说到最后,黄聪用手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黄文栋听了惊讶,忍不住道:“那可是上千号人啊。”
“爹你湖涂了吗?”黄聪不禁瞪眼,“正是因为他们人多,我们才必须这么做。要知道,只有死人才不能真正保守秘密。”
黄文栋想想,觉得确实得按儿子说的办,便一咬牙摆手道:“行了,就按你说的做吧。记住,千万别留下什么手尾!”
说到最后,黄文栋神色严厉起来。
黄聪道:“爹放心,这可是关乎一大家子人性命的事,我准备亲自出马,绝不会出差错的。”
也是这天晚上,成都城内的董家也在商量这件事。
与黄家不同,董家的家产中并无矿洞、铁厂、铁器作坊。
董家祖上原是蜀王府的管事。
后来便借着职务之便,帮西边几个县的士绅土豪将矿洞、铁厂挂在蜀王府下面以免税。
如今黄家虽然有两三代人不在蜀王府做事了,家里还出了举人,购置了不少良田,混成了士绅。
却依旧凭借着祖上的人脉关系,给地方上的开矿、开办铁厂的土豪提供便利。
董家这么做自然不是因为他们乐于助人,而是因为这些县里、向下的土豪年年都会孝敬董家,甚至在其他生意上给予董家非同一般的优惠。
这方面的收入,才是董家能成为成都富绅的关键。
否则仅凭那一千多亩良田,董家也就是一个普通地主罢了。
董家书房内。
董文贵也是紧锁着眉头。
他两个儿子则各执一词。
大儿子黄鉴是个秀才,已经快四十了,却仍未中举。
此时苦劝道:“爹,我们不能再跟那边联系了,此事最好当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