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媺娖先对龙文光道:“袁继咸是个中正之人,而今又是内阁首辅,会有不少时间、精力花费在内阁事务上,应是不会过问吏部太多事务。
焕斗先生则是吏部目前唯一的侍郎,当替本宫做好选贤举能之事,将合适的官吏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朱媺娖这话对于擅长委婉讲话的明朝臣子、读书人来讲,已经很直白了,那就是让龙文光在吏部按她的需求去选拔任用官吏。
龙文光也是读书人,如果是别的君主这么要求,他说不得会给个软钉子,既免得被儒林视为谄媚君主的小人,也可为自己获得清名。
可他追随朱媺娖已近一年,对朱媺娖的了解可比南京这些官员多太多了。
因此,他听完便作揖道:“臣定尽忠职守,不负监国所望。”
朱媺娖颔首,又看向刘鳞长。
“工部尚书何应瑞,此前在弘光朝貌似毫无存在感,可这也正说明其人长于实务,不喜政争。
他能力或许一般,但与孟龙(刘鳞长字)先生定是一路人。
所以孟龙先生上任后,可以与其同心协力,处理好工部事宜,并尽快改革南京这边的军器局,建立钢铁厂、兵工厂、船厂等军工产业。
此外,工部新任郎中宋应星乃我大明工造百科之才,主事陈于阶则是数学、军工之才。
孟龙先生可考查他们实际才干,若不虚,便可倚赖信用之。”
刘鳞长听自己工作上无需什么勾心斗角,勐地轻松,当即作揖道:“臣定谨记监国嘱咐。”
“两位且先去下榻之处歇息吧。”朱媺娖道,“后日便是本宫登基之日,明日两位可是有得忙呢。”
两人作揖,后退着离开了武英殿。
后日便是五月二十五日。
龙文光、刘鳞长作为侍郎肯定是要参与登基大典的,明日必会被叫去熟练流程,乃至排练,以免在大典上出岔子。
就这,还是朱媺娖登基大典流程简化过的结果,否则她及一应官员必然需要更多时间去演练。
朱媺娖看向王应熊,道:“法务院院正之职贵重,可知本宫为何属意春石先生来任?”
王应熊拼命转动大脑,努力思考。
论人品,比他好的大臣双手都数不过来;论对大明律法的理解、掌握,他更是排不上号;论声望,他在朝中同样地拍到一二十名后了。
能够在年轻时就中举、中进士,王应熊终究还是有些智商的。
想了一圈,他终于明悟了些什么,试探着道:“臣一无所长,唯一可献于监国的,便是一颗忠心了。”
“春石先生当真是聪慧之人。”朱媺娖笑了,“在法务院院正这个位置上,本宫看重的便是忠心。或者说,只有对本宫忠心耿耿,毫无二心之人,才能做好这个院正。”
朱媺娖说的这些其实都是虚话。
法务院院正人选上确实需要忠心,但更重要的是听话,是能做一个甘愿听从她命令、为她傀儡的人。
且事实上,法务院院正人选完全由她来任免,其余人无权过问,这就确定了院正只能听她的命令行事。
之所以这么做,却是与朱媺娖设想的大明法务院初立时的职能有关了···
王应熊并非清流,又是个官迷。
因此,他听了朱媺娖的话立即作揖表态,“臣定对监国忠心耿耿,唯监国之命是从!”
“好,接下来本宫就与春石先生讲一**务院的事···”
朱媺娖和郝光明商议出的法务院,最初只有四个职司,依次为:法务司、律法修订司、最高法院、大明法律提议大会。
法务司就跟户部户政司、财政部财政司一样,实为该部门的办公室。
律法修订司则主要负责“大诰(特指明朝宪法)”以外的大明律法的起草、订立、修改、解释等相关事务。
最高法院则负责裁定大明各省三级法院不能裁定的桉件,并定期对各地法院裁定桉件进行检查,以取代大理寺。
至于“大明法律提议大会”,主要是帮朱媺娖收集地方乃至明间各阶层在法律上意见的,以方便修订律法。
一般情况下,“大明法律提议大会”五年召开一次,由地方法院、官府以及监察部门联合提名各地方、各阶层“议员”,然后交给法务司的人抽选部分来京参加大会。
朱媺娖、郝光明都知道,后世在这方面都难以做到真正公平公正,在明朝就更不可能做到了。
可即便其中有种种龌龊,却仍是能起到一部分收集民间意见作用的。
因为这里面的各地方会具体到各个乡镇,各阶层也是具体到各个细分的行业。
另外,地方官府、法院、监察部门三方提名都是单独上交的,规定他们不得沟通。
总之就是最大程度保证一定的公平、公正,令“大明法律提议大会”能起到一定作用。
此外,这个大会筹办是需要时机的,两人估计第一届起码也得三五年之后才能办起来,那时大明地方官场环境肯定比现在要好一些。
法务院院正职位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在朱媺娖的规定中,“大明法律提议大会”所议好的任何法律相关提议,院正都有一票否决权!
这样一来,朱媺娖就能通过控制院正人选,来否定那些她不希望出现的法律法规。
虽然稍微聪明点的人都能看出这套规则中的问题,可那又怎样?
对于上位者而言,有一个傀儡在前面和臣子掐架,和亲自下场终究是大大不同的——这样至少能保住基本的面子。
王应熊就是朱媺娖在法务院的傀儡。
听明白后,王应熊反而大松一口气。
他原本还担心朱媺娖会交代什么困难任务呢,没想到只是让他当个傀儡。
当傀儡嘛,他最擅长了。
最后,朱媺娖又道:“除了这个大会,最高法院及下面各地方的三级法院,你也须得看好,最好不要出现重大的、大面积的贪腐渎职之事,否则本宫也保你不住,明白吗?”
“臣明白!”
讲完后,朱媺娖正待让王应熊离去,就见刘淑英拿着一张纸匆匆走来,脸上却是带着振奋的笑容。
她作揖行礼之后,便道:“恭贺监国,靖南伯传来电报,言其与李国英在凤阳府霍丘以南的丁塔店尽灭刘良左、刘良臣残部,并阵斩刘良臣,生擒了刘良左!”
听黄得功终于歼灭降清的刘家兄弟,朱媺娖不禁满脸高兴,当即就接过电报亲自看起来。
王应熊也很高兴,跟着道:“恭喜监国,贺喜监国!如此大捷,定能让后日的登基大典更添光彩呀!”
朱媺娖没接话——她的注意力都在电文所传捷报上。
此前,刘良左正如郝光明所预料的一般,在其弟弟刘良臣的劝说下,又因不知南京之变以及朱媺娖的存在,便轻易地降了清。
随后刘良左起十万大军从寿州南下,直取庐州府!
不过,刘良左这十万大军虽非夸大之言,可其中大部分从流民中新招的兵员毫无战斗力,实际是充当民夫、炮灰使用的。
其部该类兵员有六七万,刘良左打的注意便是,让这些“新兵”先充当民夫,运送粮草南下。
遇到难啃的军队,或是需要攻城时,就让这些“新兵”当消耗品。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减少他麾下精兵、敢战之兵的战损,待“新兵”消耗几番,能活着的,也就自然成了敢战之兵,连练兵的过程都免了。
刘良左这十万大军,一直到庐州府城前,都如入无人之境——事实上也确实没碰到多少人,乡野的百姓都让他麾下的兵祸害完了。
遇到的几个县城,里面官员不是望风而逃,便是跟着降清,几乎没有遭到抵抗。
这种情况下,刘家兄弟难免都有些轻忽大意。
于是,在攻打庐州府城合肥时,被故意隐瞒兵力驻守于此的马得功、丘钺狠削了一波兵力,碰得是头破血流。
兄弟二人降清后正志得意满,欲为大清建功呢,自然不甘心被一座合肥城挡住,当即在城下整顿了兵马,重新发兵,认真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