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全今早天擦亮就起来,之后在墩墙上吃了半天的风沙,后面又是一场激战,最后跑马二十几里地,中间又曾发生战斗,一直都神经紧绷着,这时候确实比较疲乏了。
他听从赵纲的建议,为了应对后面的守堡之战,先下去歇息。
张二全虽然忧心毛目头墩的战友,又知道接下来将有一场大战,但从军十年锻炼出的心理素质,仍让他沾到床板闭上眼就睡着了。
等他再次睁开眼,却是被一声接一声的急促哨声惊醒的。
石垣堡只有一哨的编制,故没有军鼓和号角,只有军哨。大明新军中,哨里指挥用铜哨和令旗,队里则用钢哨,什长则用竹哨或木哨。
哨声体系则是与以前的大明官军一脉相承,没多大变化。
因此张二全一听这哨声,便知道是有大量敌人来袭,通知全堡将士备战。
当张二全武装齐全地来到堡墙上,便发现今日漫天的风沙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放眼望去,只见石垣堡已经被数不清的瓦剌骑兵包围。
“额的个乖乖,瓦剌人好大阵仗,为了攻打额们石垣堡怕不是出动了三五千骑?”旁边一名胡子有些长的汉子道。
这人张二全认识,其人长相老成,貌似四十,其实只比他大两岁,二十九,名叫李良喜。
旁边的什长周铁山道:“看他他们的旗帜,至少也有三千人。”
众人之所以有闲心聊天,是因为瓦剌骑兵都在两里外,还没开始攻打石垣堡。
且太阳已经很偏西,就要落山,即便开战,估计只够双方打半个时辰。
这意味着,只要石垣堡坚持半个时辰,今日多半就挺过去了。
甚至瓦剌人不会开战——但这并非好事,因为其意味着瓦剌人有信心解决明日来救援石垣堡的明军,又或者是故意围点打援。
张二全想到这里,问道:“周什长,哨里的人召回来了多少?哨长向上面请援了吗?”
“张二全啊,”周铁山人比较和气,也是到毛目头墩轮戍的,因此和张二全他们什关系比较好,闻言道:“哨里的人大约回来了两百个左右吧。至于请援的信骑,早就派出去了。
对了,有人和你说了吧?现在你暂归入额们这一什,听额的指挥。”
张二全点头,“嗯,额知道了。”
呜~呜~!
瓦剌骑兵阵中响起了低沉而苍凉的号角声,几人顿时神色一肃,不再聊天——却是瓦剌人要攻打石垣堡了。
让一些明军将士比较惊讶的是,号角声中,瓦剌人并没有像蒙古骑兵一样纵马冲过来,绕石垣堡放箭雨,而是拉出了近十辆车架。
那车架上赫然是一门门大炮!
“瓦剌人竟然有大炮?!”
“不会是红夷大炮吧?”
“额没见过红夷大炮,认不出来啊。”
一时间,这面堡墙上的明军将士有些骚动,嗡嗡的议论声四起。
这是正面堡墙,面对地虏骑最多,因此哨长伍明威亲自坐镇。
他见状立即吹了一声铜哨,大喝道:“都议论什么?虏骑有炮便有炮。他们的火炮再厉害,难道还有我们的钢炮厉害吗?!”
听到这话,墙上立即安静下来。
不仅是因为伍明威的喝令,更因为众明军将士想到,他们石垣堡虽然只有四门大炮,却是光明火炮,另外还有三十门虎蹲炮。
这些都是钢炮,轻便不说,威力也比以前的铁炮大,射程也更远。
就如伍明威所说,瓦剌人的火炮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果然,当伍明威得知另外三个方向瓦剌人并没有拉出火炮后,便发令道:“炮队将另外三门光明式火炮都拉到这边来!”
一般的哨并没有炮队的建制,也不可能有四门光明式火炮,至少卫戍军中的哨不可能有。
他们这四门光明式火炮其实是配备给石垣堡的,包括那三十门虎蹲炮也是如此。伍明威是见石垣堡炮多,才专门挑选一个队负责操炮和平时养护火炮。
砰!
一声闷响,却是瓦剌人的火炮先开打了。
头一发试射,炮弹竟然落在了石垣堡的护城河外面。
看到这一幕,一些了解火炮的明军就笑了。
“看来瓦剌人这大炮用的不熟啊,不然便是试射,也不至于离堡子差了百步远。”
瓦剌人炮车那边也是一阵小混乱,显然是其他人对炮手操作感到不满。
随即炮车前移,接近石垣堡一里的位置才停下。
待瓦剌人将炮车固定好,石垣堡的其余三门火炮也都运到了正面城墙。并且明军炮手操作还算熟练,很快就固定好炮位。
伍明威见状,当即下令,瞄准瓦剌人的火炮阵地发炮。
虽说光明火炮也没多大射击精度可言,可相较于这个时代的其他火炮,精度已经算是不错了。
一般口径的光明火炮正常射程可达三四里,瓦剌人火炮阵地在一里处,光明火炮已经可以做到瞄准炮击。
如今的明军炮手仍算是传承自前官军的老炮手,并没有学习利用卡尺调整炮击诸元,以达到更精准的炮击。
但却会利用光明火炮上的准星,加上一些理论和经验,在两里内达到不错的炮击精度。
这不,试射的第一发实弹就落到了瓦剌人火炮阵地边缘,惊得瓦剌炮手以及围观的骑兵一阵混乱,更是被实弹打死两人。
接着,不待瓦剌人转移火炮,或者是像石垣堡发炮,明军的另外三门火炮就打响了。
轰轰轰!
一这次明军用的是开花弹,一连三声爆响后,瓦剌人的火炮阵地就炸起几尺高的烟尘,不少炮手被炸死炸伤,更有几架炮车被掀翻、炸毁。
“好!”
堡墙上,明军将士纷纷笑着大赞。
瓦剌人却似乎恼怒了,也对他们的火炮失去了信心。号角声再起,四面围住石垣堡的数千瓦剌骑兵便纵马奔过来!
他们要以草原人的传统骑射技艺攻破大明的石垣堡!
“瓦剌人要上来了,大家都做好准备。只要顶住第一波,今日堡子便可以守下来!”
伍明威吆喝着,却是拿好了步弓,准备作战。
另一边,炮队队长王迎祥则喝令炮手们准备打放虎蹲炮——虎蹲炮自然不会集中于一面堡墙,而是均分给四面。
至于负责操控四门光明式火炮的炮手,则是在瓦剌骑兵冲上来前,又打出了四发开花弹,令瓦剌人的火炮阵地再次遭受颇重的打击。
“哇啦!”
瓦剌骑兵怪叫者冲近石垣堡百步内,却被一道并不宽阔的护堡河沟拦住。
这河沟虽然不甚宽,却恰好超过寻常战马一跃。
不过瓦剌人显然早就侦查过石垣堡的情况,做了准备。冲在最前面的瓦剌骑兵都带着一袋沙子,到了前面直接就扔进河沟里。
但他们才扔了一轮不到,石垣堡城头就传来一连串的炮声。
彭彭彭···
虎蹲炮有些清脆的炮击声中,无数散弹化作一张张收割生命的网罩落下来。
很多瓦剌骑兵没反应过来,便被散弹击中要害,当场身死。
这还算较为幸运的,有那不幸的被散弹击伤落马,大声痛嚎,不仅没能得到同伴救援,还被后面冲过来的马匹踩踏致死,简直不要太惨。
瓦剌人这头一波进攻可谓损失惨重,然而进攻却并没有停止。
一则,相较于数千瓦剌骑兵而言,刚才实际死伤不过一两百人,并不算伤筋动骨。
二则,冲在前面负责填护城河的都是底层牧民,并非真正的骑兵,瓦剌部落贵族没那么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