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视察成都城内的军器局。”朱媺娖没怎么犹豫地道,“要备战,除了需要招募士卒,加强训练,还需要有武器装备。
别的不说,红娘子部将士虽然被称为精锐,可也多是指将士们战斗技巧娴熟、战斗经验丰富罢了。
要论其武器装备,其实很一般,绝对比不上按大明正军规制装备的精锐之师。
况且你以前不是说过吗,军工发展得如何,是影响部队战斗力的一大关键。”
郝光明听完欣慰地笑了,赞道:“你的思路很清晰嘛。”
“那当然。”朱媺娖嘴角微翘,露出娇态。
郝光明晃了下神,便收敛杂念,道:“你尽快将成都的军器局梳理好,然后全力生产各类兵器、盔甲、箭失等装备。
现在距离张献忠来攻成都应该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你将红娘子部的装备提升不少了。”
朱媺娖如今已不是军事小白,知道大明的武器装备制造速度很慢,闻言不由道:“时间会不会太短了?”
郝光明道:“就你们大明的制造速度而言,大半个月是很短,但我相信大力出奇迹。”
“大力出奇迹?”朱媺娖听得一脸迷惑。
“额,就是大把撒钱,大力提升工匠待遇和地位,然后多招人、改进生产方式、管理方法,总之就是尽全力扩充产能。”
朱媺娖听得半懂不懂,于是品味着微微点头,道:“那明天视察时就得请你多指教了。”
说话间朱媺娖不禁抓住了郝光明一支胳膊。
郝光明可是穿着短袖的。
入手处传来肌肤接触的温热,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忙红着脸松开手。
她这个动作习惯是以前跟崇祯撒娇形成的,没想到今天落在了郝光明身上。
但刚才的感觉却跟和崇祯撒娇全然不同,让她一想就心如鹿撞。
郝光明到底有经验,虽然心中微微一荡,却并没露出异样表情。
他若无其事地道:“放心,通过你观览大明朝的风物,影响大明的历史进程可是我的一大乐趣。”
两人又聊了会儿,郝光明去洗餐具。
朱媺娖则洗澡、换衣服,又帮朱媺姕洗澡,最后则顺手将两人的衣服都放进洗衣机洗了,这才收拾一番,按照习惯带了一箱压缩饼干前往大明。
郝光明回到厅堂,过东屋到安置在后院的浴室洗了澡,便回到了西屋。
如今老屋已被他重新装修了一番,安装上了空调,即便是在炎炎夏日也不会觉得热。
见朱媺姕坐在北边装了蚊帐的床上看动画片,他就没多管,在床边书桌前坐下,干起正事来。
第一件事当然是给朱媺娖发薇信视频,看她在那边怎样了。
视频接通,朱媺娖正在承运殿看李岩、刘孝廉给的账目总览,枯燥得很。
而且那边可没空调,即便费珍娥弄来两个冰鉴在旁,又用扇子轻轻扇风,朱媺娖仍觉得有些热。
但也仅止于此了。
明末成都的承运殿绝对不会有同一月份的后世这么热。
保持着两人的视频连通,郝光明开始上网做别的事。
眼下朱媺娖在大明已算是初步有了稳定的地盘,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各方面的发展。
郝光明觉得,目前条件下他所能提供的最有力的帮助,就是找出一些大明那边需要的且能较快掌握的技术。
这一类的知识,并非都能从网上免费搜找到,有些还需要付费才能查阅、下载。
另外,还可以通过提问、悬赏的方式,让有相关专业知识储备的人回答以及提供详细资料。
郝光明如今不缺钱,所以这件事做起来倒是不难。
就这样,郝光明查阅、整理着资料,偶尔跟朱媺娖聊几句,时间便不知不觉地流逝···
大明的武器制造机构中央、地方都有。
中央的分为两处,分别是工部下辖的军器局,以及由皇帝直管的兵杖局。
地方的也分为两处,一是各地方卫所的军器局,二便是隶属于各布政司的军器局。
成都为四川布政司治所,因此城内便有一处军器局。
四川到底富裕,再加上有震慑云贵川边土司的重任,近几十年来又屡屡涉及各种战争,这处军器局规模还是不小的。
其地址在城西,是由多个院落组成的建筑群,而今尚有大小工匠及各类职员上千人。
这里的工匠基本都是住坐匠,需每月给官府服役十天,官府则需按例每月补给一定钱粮。
这钱粮不多,勉强值十日口粮而已。
早上,天刚蒙蒙亮时,各匠户家中便升起了炊烟。
老王头家中也是如此。
老王头有两子一女,大儿已娶了媳妇生了个男娃,算是给老王家续了香火。
年纪最小的幺妹儿同样嫁了人。
可二十好几的二儿却还是个光棍儿。
他们这样的匠户家庭向来婚嫁困难,因此时常以换亲嫁娶。
他大儿媳妇便是用幺妹儿换亲娶来的。
因此老王头时常感叹,早知道当年就多努力努力,多生一个女娃,这样二儿就不会打光棍了。
正在做早饭的就是儿媳妇,至于老王头的婆娘,两年前害了场病,死了。
“娃儿他爹,家中米快没得了。”厨房传来儿媳妇的喊声。
“我晓得了,昨天不就讲过嘛。”大儿王宝栓从屋里出来,打着哈欠应道。
老王头坐在屋前,已经在磨箭头。
他知道,儿媳妇这话不是对大儿说的,而是对他这个公公说的。
自今年开春,八大王从东边打入四川,局里每日要做的活计增多不少,可补给匠人的钱粮却没涨。
不仅没涨,前后还倒欠了两个月的钱粮。
而今好多匠户家要么找门路赚钱请人带班,要么就是偷卖局里的东西,再从蜀王府借点印子钱,才能过得下去。
老王头祖辈都在局里做铁匠,老实了一辈子,在外面没什么门路,接不到什么能赚“大钱”的活计,自然也没法请人带班。
至于偷卖局里的东西,他从来都没想过。
他又不愿去借蜀王府的印子钱,如今日子自然难过。
大儿随便喝口凉水漱了口,洗把脸,便过来一起磨箭头。
“爹,昨天有个公主进城了,听说是从北京来的呢。”大儿磨着箭头就说起闲话来。
老王头表情木然地道:“跟我们有啥子关系。”
前些日子听说崇祯皇帝死了,老王头也是这个木然的表情。
他虽然老老实实为大明王朝做了大半辈子的铁匠,奉公守法,但对那只存在于戏文、传闻中的皇帝、公主、阁老什么的,真的没得半点感觉。
这些人生死也好,往来也罢,他都不关心。
大儿却凑近了低声道:“我听姚管事说,公主是带着兵进城的,一来就占了蜀王府。我寻思着,要真是公主霸占了王府,以后的印子钱利息会不会少点?那我们兴许可以去借一些。”
老王头听了眉头一皱,“王府的事是我们可以瞎议论的吗?老实干活儿!”
大儿听了没忍住顶了句,“老实干活儿又领不到钱粮。”
老王头听了抬起手来就想呼大儿一巴掌,恰好见到儿媳妇从厨房出来,便硬生生停住了。
于是低着头继续磨箭头。
儿媳妇什么也没说,脸色却不好看。
到了吃早饭时,喝着能照见人影的清粥,家中气氛便很古怪,没得一个人说话。
四岁的钟娃儿喝完清粥后舔了舔碗底,道:“娘,我饿。”
这段时间,男人们因为要去局里干活,早上能喝两碗清粥,儿媳妇和钟娃儿就只能喝一碗。
老王头将第二碗剩下的半碗清粥放到钟娃儿面前,就起身到:“我莫得胃口,先去局里了。”
到了局里,老王头先去看二儿。
二儿王铁柱虽也是铁匠,却是自己学会了做铳,便转行了。
做铳待遇要比普通铁匠高些,可如今照样被局里拖欠着钱粮。
家里地方小,大儿娶了媳妇,二儿便觉得不方便,就经常吃住在局里了。
老王头见二儿还在酣睡,就没打扰,自顾地忙活去了。
随着太阳高升,来局里的人越来越多,却没几个正经干活儿的,要么是借着局里的工具做外面的活儿,要么就是闲聊。
聊得还是昨天公主带兵进入蜀王府的事。
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人说公主会法术,一声大吼就将蜀王吓瘫了的,听得老王头直发笑。
会法术的不该是诸葛武侯吗?怎么听着像在讲张翼德?
到了己时(上午9点),平时很少露面的军器局大使、副使忽然就来了,在局里匆匆转了圈大使顿时大发雷霆。
“人呢?就这么点儿人?其他人都死哪儿去了?!”
老王头见大儿来了,便冷眼旁观。
上下一阵鸡飞狗跳之后,一个让所有人都忐忑的消息才传出来。
公主很快就要到局里视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