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山的云 461除夕夜

除夕来临，不远处的城里传来了此起彼伏的鞭炮声，黄狗娃给家里的父母打了电话，便和李静视频了两个多小时。

当李静把潘小凡欺负她的事告诉了黄狗娃时，黄狗娃恨得牙齿咯咯咯响，他发誓一定要好好赚钱。

一切都是因为他没有钱，这个世界就是一个现实的世界，潘小凡之所以敢如此胡来，就是因为他自认为所有的人都会像他一样可以为钱所动。

贫穷的人自有贫穷人的尊严，也有贫穷的人的追求和执着，黄狗娃非常感激李静能够不为钱而改变他们之间的恋情。

当纯情战胜了拜金主义时，黄狗娃更加爱恋李静了，也更加激起了他要赚来更多钱的想法。

一定要让李静过上好日子，一定要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刮目相看他，他有力气，有健康的身体，他不怕吃苦，这就是他的资本。

虽然这个资本对于许多人而言，是不值一提的，但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这次从农村出来打工，他开始认识到，钱这个东西，虽然难以赚，但只要想办法，还是能够赚来的。

这些天，他也在学着用脑子，用脑子想着去赚钱，他不想继续做一个只知道出卖苦力的莽汉。

可这动脑子的事，也费人，他一个人在看守空荡荡的工地时，整天想着怎么去弄来更多的钱，可想来想去，还是没有想出好的办法来。

这办法越想脑子越疼，哎，这穷人要想赚来钱，不难，但要想赚来更多的钱，还是难呀！

做生意，没有本钱，也不会做，弄不好还会亏本。种地，也就能够混饱肚子，当然也有靠种地发家致富的，就像尚云种植紫苏。

其实，这种植紫苏，也要靠胆量。西原市就是一个靠天吃饭的地方，老天爷不下雨，庄稼就会旱死。

去年尚云种植紫苏时，他亲眼目睹尚云掉了一层层皮，本来廋弱的尚云更加廋弱了。

当时种植紫苏时，尚云的压力是非常大的，弄不好，那一亩一百元的土地流转费就是一个大的开支。

上天好像很眷恋尚云，尚云种植紫苏成功了，收获了钱财，也收获了名气。

尚云曾经对他说过，准备让他在新的一年里去经营那二百亩城乡共种实验菜园，可那也是死工资，也赚不来多少钱，他拒绝了尚云。

二十万彩礼钱，已经摆到了桌面上，李静的父亲向黄狗娃下了最后的通牒，限在2016年古历正月初十把钱拿来，过了初十，再给五天时间，如果正月十五还拿不来钱，管李静同意不同意，就让李静和潘小凡订婚。

李静提起这个事，哭哭啼啼的，她父亲眼里只有了钱，为了防止李静跟着黄狗娃跑了，李静的父亲对李静说，如果跟着黄狗娃跑了，以后永远不要认娘家，永远不要回来，也不要想着拿着家里的户口本去登记结婚。

如果李静的父亲不给户口本，他们就难以结婚。家长掌握了户口本，就掌握了话语权，尚云的养父不给尚云户口本，尚云上大学想贷款也贷不出来，只好和大学拜拜。

同样的道理，这个娘家可以不认，但没有户口本，他们就结不成婚。如果结不成婚，他们就是非法同居，那样的话，有了娃娃户口也上不去。

李静也给黄狗娃说过，她也想过和他一起私奔，可这样的话，只会让他们的结婚变得更加困难。

山里多少年轻的男女，都在反抗彩礼钱，可最终还是屈服了，因为女方父母掌握着女方的户口本，没有户口本，就结不成婚。

许多私奔的，有了娃娃，最后还是抱着娃娃回来认了娘家人，除了斩不断的亲情，许多私奔的都是为了户口本来的。当然认娘家不会空手来认，需要拿钱来认。娘家人不认女儿，是因为女儿女婿不给彩礼钱。娘家人认女儿，是因为女儿女婿给了彩礼钱。

亲情，人情，虽然血浓于水，但一切的一切，在金钱的面前，都变得面目全非。

就在黄狗娃在工地胡思乱想的时候，回到家过除夕的李静再一次受到了父亲的教训。

父亲拉着脸，坐在沙发上，对着她吼道：“潘小凡家里有楼房有车，而且人家小伙子还是一个大学毕业生，他那里不好？你怎么就看不上他，非要跟着那个钻在石头洞里的野人！”

李静低着头，一边擀面，一边说道：“他不是野人，如今的尚家河村已经变了天，柏油路进了村，坡地已经变成了良田，风力发电代替了柴油灯，过年后，新型的石头屋子会替代古老的洞穴，石头屋子一定会成为悬崖洞的一大特色，许多游人把悬崖洞视做了人间仙境。”

李静父亲关了电视机，放下手中的遥控板，说道：“就那个野人出没的地方，还人间仙境？我看你就是着了魔。”

李静用刀子切着面，说道：“爸，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如今的悬崖洞已经不是骡马道了，政府投资修了上山下沟的路，三轮车和小汽车已经能够上山了，过年后，政府会为18户统一修建石头屋子。”

李静父亲说道：“静，你不要给我说那些，我已经答应了潘小凡，正月十五就给你们定亲。”

李静扔下手中的厨刀，厨刀在丝线一样长的面条中间跳跃了一会，便躺下了。

“爸，你不要逼我。嫁给那个禽兽，我还不如抹脖子！”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一切都是你逼我的！如果我不能嫁给黄狗娃，我就去死！”

“如果你嫁给了黄狗娃，我就没有你这个女儿！”

在灶房往锅底填柴的李静娘，说道：“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吵了，这除夕夜，死去的老先人都回来了，你们这样吵吵闹闹，让先人们也生气。”

李静父亲说道：“她娘，你生的女儿，你怎么就不能说说，她不听我的话，非要嫁给那个黄狗娃，你怎么就不劝劝。”

李静娘说道：“劝，也要等给老先人把拉魂面吃了着，然后我们还要啃吃鬼骨头，这个除夕夜，就和和气气的，不要吵了，有什么话，一起等到天亮了再说。”

当地有个风俗，过除夕之夜时，会给死去的先人做拉魂面，等先人吃了拉魂面，然后全家人会坐在一起啃吃一些猪骨头，叫啃吃鬼骨头。

传说，那些没有儿女的孤魂野鬼总会在除夕夜到处乱跑，那些孤魂野鬼只有看见人们啃吃骨头，才会心生害怕，然后离开。

李静的父亲不再说话，端着李静从铁锅里面捞出来放在碗里的面，然后端着碗，来到院边，把饭碗放在早准备好的土台子上。

土台子上燃着香，有烧过的一些烧纸灰，空气中依然有卫生香散发出来的味道。

“祖祖，太太，爷爷，奶奶，大，妈，不孝子李红红给你们送饭来了，感谢你们在那个地方护佑着我们一家……”

给先人送了饭，也不管先人吃了没，大家开始坐在一起啃吃煮好的猪骨头。李静心里挂念着黄狗娃，没有吃猪骨头，坐在木头门槛上，对着黑夜发愣。

如果不是为了陪父母，她一定会跑到工地上，一定会和黄狗娃一起过这个除夕夜。可现在，陪父母，只会让她心烦，她不知道怎么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