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山的云 453看海

下山的路上，尚云要扶着杨丽走，可杨丽坚持要自己走。

“我应该能走了，不能老靠着你来扶着。”

她笑着说，笑中有着她一如既往的坚强。

尚云没有应声，杨丽转身的那一刹那，尚云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看见杨丽白色的衣襟上，涂着一道灰色的印痕。

杨丽顺着尚云的目光，也注意到了，那是刚才走路时，胸部不小心蹭上了树皮。身体还没有恢复正常，走起路来，脚跟还是有些不稳。

她低着头，用手拍打着沾在自己胸部衣襟上的灰色，衣服下面微微隆起的部位在她的拍打下，微妙地摇晃起来。衣服上的灰色并没有被她弹下来，反而灰色的面积越大了。

她撅着嘴，说道：“还是太虚弱了，以前我走路时，从来都不会弄脏衣服的。”

他说道：“你已经恢复得够快的，我原以为要用轮椅推着你走的，没有想到你自己能够走了。”

她笑道：“我在想，如果我坐轮椅走，一定会害惨了你，为了你不讨厌我，我还是站起来自己走为好。”

他们一起在渔村住了五天，每天他们都会去海边看看，有时也会坐渔船下海去打点鱼。在渔村的每一天，他们都是快乐的。

他们对那些活蹦乱跳的鱼，并没有吃的胃口，每次打捞上来后，他们都会欣赏一会，然后把一个个鱼放回大海。

她说道：“对鱼类来说，人类永远都是强者，海洋虽然宽阔，但鱼儿依然逃离不了被人们打捞的命运。”

他说道：“我们虽然是人，有时候想起来，也有点像鱼，在我们的身后好像总有一张无形的网，我们跳来跳去，总也摆脱不了那张生死之网。”

她说道：“对死亡，我已经看淡了。”

他恨自己又提到了死亡，好端端的气氛，让他给破坏了。于是，他费尽心思转换另一个话题。

他说了他对恋爱的一些看法，这是一个轻松的话题，他想从中找到放松。

他说，前不久他回去后，老会无意间想起她。他还告诉她，他从来不知道怎么去谈恋爱，他对恋爱的了解和认识，都是从小说上接触到的。

她听了他的话，笑了。

他本来想听听她对他的想法，可她没有说，笑嘻嘻望着他。

她的脸蛋在阳光下发光，一双乌黑的眸子望着远方，她的两颊有了淡淡的红。

他默默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没有反对，他们并肩在海岸边走着。

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路，送走了夕阳，他们还不想回去。海岸边许多渔船开始沉睡，在依稀的灯光中并排而立，船头面向大海高高翘起。

他们对着渔船张望了一会，好像在寻找着大海中的城市，一个个渔夫，还有游人满载而归，经过他们身边时，他们会看见一个个没有了生气的鱼，被带走。

她有点多愁善感，说道，看到这些活蹦乱跳的鱼被带走，她以后不吃鱼了。

他没有反对，但还是对她说，我们不吃鱼，还会有人吃的，而且小猫也爱吃鱼呀。

她没有说什么，她的胸部一起一伏，宛如大海里翻滚的波浪，她的心情随着波浪在起起伏伏。

“听说庄杏子对你很好？”

她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问题，让他有点防不胜防，但他很快爽朗地回答了她：“是的！”

她笑了笑，说道：“如果庄杏子知道我们俩在一起，会吃醋吗！”

他说道：“会的！”

这个答案很快从他的口中流了出来，她听了大笑，笑得喘不过气来。

他想止住她，可她依然笑个不停。她的情绪太过异常，他担心她的身体，他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也没有用力，她便倒在他的怀抱里，继续笑。

“怎么啦？你……”

尚云蹲在一旁，摇晃着她的肩膀。她终于止住了笑，打量着他的脸，说道：“你和庄杏子在一起，你知道我会吃醋吗？”

他说道：“我和她之间并没有什么，她是一个保守的姑娘，虽然她对我表达过爱，但我们从来没有身体方面的接触，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而已。”

“真的吗？”

“真的，我从来不会骗人，怎么会骗你？”

“傻瓜，一对傻瓜！”

“她才不是傻瓜，她是一个非常务实的姑娘。我也有过和她结婚的想法，她虽然不浪漫，但一定是一个会过日子的人。”他不想欺骗她，他如实地表达着他的思想。

“好难受呀！也许是刚才笑得过分了，我这里都笑疼了。”

她用一只手按压住自己的胸口，胸部剧烈地在起伏着。

“这地方疼呢。”她对他说道。

“你没有事吧？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你给我按按，也许我会舒服一些，提起去医院，我就难受，那些药水的味道让我经常反胃想吐。”

她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她咳嗽了两声。他伸出手去为她按摩，他们的脸蛋挨得很近，相互能够闻到各自身上的味道。

“自从我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一天，死就紧紧跟着我，我不知道我能够陪你多久，但我又舍不得失去你。”

她说着，用她干裂的嘴唇吻了吻他。他感到了她的嘴唇宛如海浪一样，带着一股潮湿和咸味。

“你要好好活下去！”他安慰道。

“你会离开我吗？”她躺在他的怀抱里，望着满天繁星说道。

“不会！”他没有犹豫，说道。

他说的是真心话，自从他走进医院，通过她母亲的口知道了她的故事后，他便决定留下来照顾她。

“我很感动，也很矛盾。我一方面希望你不要离开我，因为我非常需要你，可我又担心我这样做，就是在害你！你知道的，我这种病会反复发作的，随时随地都会死。”

她的话，让他感到了她的无助，他对她说道：“让我们一起祈祷吧！”

虽然他不相信有什么神灵，但这个时候，他还是希望有一种超能力能够存在，并且能够听见他的祈祷。

他闭上眼睛，开始为她祈祷，祈祷完毕，他看见满天繁星撒满了大海，一个个鱼儿调皮地坐在星星的船舱里，大海传来了机器的轰鸣声，那一定是鱼儿坐着星船飞上了宇宙。

“不要祈祷了！对我而言，你的存在，就是我活下去的理由！”她对着发呆的他说道。

他听见了海浪的声音，他的血液在海浪里面翻滚。他在想，庄杏子离开他，一定能够好好活下去，而他怀抱里的这个姑娘，离开他，也许就真的要死了。

稀稀落落的灯光撒在她的脸上，她的脸蛋红扑扑的，十分乖巧可爱。

他们因为孤独走在了一起，由于有了她的存在，他放弃了对人性恶的认识，她就是他对世界善良一面的认知。

她开始为他唱了一首歌，她说那是渔夫的妻子等待出海打鱼的丈夫时，经常为丈夫唱的一首歌。

她唱完后，他给她讲了《老人与海》的故事。

他说道：“我很佩服那位老人的勇气，也很佩服那位老人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当然也佩服海明威能够创造出如此一部伟大的作品。”

她明白他的意思，说道：“有人说，读懂了《老人与海》，就知道了何为真正的强者。”

他仿佛看见了一男一女，划着船只在航行，前方是浩瀚无垠的大海，头顶是无边无际的苍天。

漆黑的夜，不再孤独，因为他们不离不弃。拍打的浪花，不再惊心动魄，因为他们结伴而行。

“我们必须互助！只有弱者才会自嘲，真正的强者不会不管他的同伴！”他对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