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之利刃 第97章 弱者

尼卡凝视着正中央的健壮男性，气氛凝固。

达梅鲁斯一般身体藏在塔塔曼达与另一名同伴身后，打量着那初次见面的王者级异兽。

凝沉的气势几乎使他透不过气，以至于只敢用余光注视对方，并将剩余精力大半用来维持姿态。

他嘴唇微张，几乎忍耐到极限，正准备以喷怒的姿态掩饰自身的恐慌，那王者级异兽恰巧挪动视线，看了他一眼，一瞬间，达梅鲁斯如同霜打的茄子，什么志气都消失不见了。

好在“兔耳”仅仅是瞥了一眼。牠指向五名人类后方，因核爆而坍塌出大片窟窿的围墙，“这就是你们谈判的态度？”

“想要获得谈判的机会，当然要先展示相应的实力。”塔塔曼达轻描淡写地揭过旧账，“兔王，我尊重你的意见，如果你没有与人类谈判的意向，我们可以马上离开。”说完，嘴角微微勾起，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脸孔。

“你做得太棒了，大元帅。抓住对方正软弱的时机，尽可能在心理上压倒牠，您甚至可以表现得更无所谓一些。”塔塔曼达的耳机里传来这样的声音。

尼卡凝视着塔塔曼达，几十秒钟后，牠侧过身，手臂摊开伸向偏殿，“请各位到我的办公场所，那里很安静。”

塔塔曼达保持微笑，语气平淡地说：“半个月前，那里应该还是特勒斯某位高层的宫殿吧？呵呵，不过他们太弱小了，被取代也是很正常的事。”

尼卡没有理会对方话语中暗含的讥讽，平静转身走入偏殿。

被取名为“尼娜”的绿发少女见尼卡进来，露出腼腆的笑容，直到她看见稍后进入的五名人类，眉目瞬间舒展，又马上恢复了平常的状态。

她鞠躬向尼卡问好：“辅相大人。”随后将目光投向后面的五个人。

“牠们是客。”尼卡说，“替我帮几位准备些饮品。”

“请坐。”尼卡指向位于偏殿两侧的座椅，它们相隔一定距离，看起来很是稀疏。

塔塔曼达拎起在正常人眼中很是宽敞的座椅，摆放在尼卡的书桌前，与其相对而坐，另外四人有样学样，与他们的燚洲大元帅并排坐下。

“我喜欢近一些，这样双方可以更直观的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塔塔曼达说。

尼卡皱起眉头，但并未在此事上纠缠。

“我们接下来的协商，是否在全人类范围里都具有效力？”

“起码在这片大陆上，我是说了算的。”塔塔曼达说，“不过此次协商的主导人，还要在我之上。”

尼卡点了下头，算是认可他的说法，事实上，要想共存，异兽一方没有多少讲条件的余地。

“您们的咖啡。”尼娜端着托盘走来，先是为尼卡端上第一杯，接着依次为五人送上杯子。

“我要特勒斯的所有权，并允许所有人类撤离这片区域。异兽将不再以人类为食；人类同样不允许伤害异兽。”

为了方便交流，尼卡甚至直接采用了“异兽”这带有偏见的词汇。

接着，尼卡看着对面五人小声交谈，达成共识。

“同意。如果你们需要，我们还可以派遣适量人类为你们做基础建设，传授知识。”

塔塔曼达端起水杯，正常大小的杯子在他手里就像个模型玩具。他一口将饮品喝光，看见了杯底数道歪扭的划痕。

他放下杯子，视线略微下移，认清了那些划痕，它们组合在一起，是以安语写出的两个字——救命。

这位燚洲大元帅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不过他的四名同行者，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

其余人杯中并没有刻字，只是偶尔瞥一眼“兔王”身后，就能充分感受到那名绿发少女的祈求与无助。

尼卡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些小动作，而是沉浸在对条款的思考中。

“也许异兽是需要人类的。”尼卡说，“不过那应该在很久以后，一个双方对彼此都已经习以为常的年代。”

“我没有意见。”塔塔曼达应付一句，想着“这兔耳说起话来语法很是成熟，牠应该学会说话没多久吧？”想到这，他更加坚定了信念。

他看了眼左手边第一位的同僚，贡比·特列，在场唯一一名联邦特派，不属于燚洲气协的人员。

虽然没与塔塔曼达产生过任何互动，不过贡比·特列平静的眼波中透露着一个信息：

“别着急。”

塔塔曼达将精力放回兔耳身上，“共存的基础已经确认，那么，我们开始商量细节吧。”

“好。”尼卡认真看着其中一人现场书写条款，一边思考其中利弊。

这场议事一直持续到下半夜还在继续。

尼卡仍然精神抖擞地商议着条款，他扭头看了眼尼娜，见她眼皮张张阖阖，站姿也有些走形，于是说道：“去拿张椅子坐下吧。”

“啊？”尼娜花了一两秒钟吸收听到的话，“哦！谢谢辅相大人。”

她弯腰鞠躬，抬头时，恰巧看见对坐其中两人忽然视线交汇，随即迅速分离。

那两人是塔塔曼达以及贡比·特列。

尼卡咧了咧嘴，转过头去。

牠那使尼娜无比恐惧，时刻紧张的视线挪开后，精神虚弱的尼娜终于忍不住，向前方伸出了手。

“救……”尼娜见位于自己最右边的黑人壮汉突然撑起身子，粗壮开阔的手掌抓向自己。

虽然尼卡表现出来的精力一直很充沛，但牠的身心前不久才经历过异常震动，又连夜集中精神思考条款，在异兽与人类的平衡中挣扎沉浮，塔塔曼达等人不相信牠的状态没有任何下滑。

就在黑人壮汉突袭向尼娜时，其余四人无不关注着兔耳的动向，只要牠出现一丝恍惚或者犹豫，死亡就要降临。

在尼卡眼中，对面人类的动作就如同蜗牛移动，他腰部前倾，大腿鼓动，甚至连眼中凶狠目光的显露都是那么缓慢。

可直到那双手掌伸出，伸到尼娜面前，牠还是没有动作。

“杀了吧，反正我一开始就准备这么做。”牠想着，脑海中又出现另一幅画面。

“你叫什么？”

“我，我没有名字。”

“不如……就叫尼娜吧。”

“谢谢辅相大人，我是尼娜！”

牠终于忍不住以余光扫过绿发少女，看到了她惊恐的脸庞。

视线忽然剧烈晃动起来，牠的脑袋磕到椅背，掉落在地，又向后滚动了好几圈。

牠停了下来，视线恰好还对着少女的方向。

牠看见那双向少女袭去的手掌改为轻抚，搭在她的肩上，其余四名人类都闪身到自己跟前，四双小腿遮挡住了部分视线。

但牠还是看见那黑人壮汉绕过书桌，走到少女面前，并轻轻将其搂进怀里。

“没事了。”他说。

少女转头看了眼地面，寻到了自己的目光，她如同触电般缩回视线，把头埋进了那黑人壮汉的怀里。

牠的意识开始模糊，不过还是听到了几名人类的交谈。

“还差一击。”

“嗯，不能留下任何被偷袭的机会。”

尼卡终于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己已经脑袋搬家了。

那五个不讲信用的混蛋……

人类，人类根本没有和解共存的念头！

牠闭上眼睛，平静等待最终命运的来临。

杀吧，撒旦。

杀吧，王。

为我报仇，为所有同胞挣出一个生存空间。

杀吧，将人类屠杀殆尽！

塔塔曼达话音未落，铁拳砸在尼卡头颅侧面，那妖异俊美的脸孔如被巨石砸中的西瓜，爆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