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空晴碧,蔚蓝如洗。
微风拂动的午后时分,舞姬楼果然遣人来给方邃送消息,菲丽约他前去相见。
方邃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当然假作不知,跟着前来送消息的仆从一起,再次来到舞姬楼。
在舞姬楼的大小殿宇间左穿右插,最终来到一处幽静的楼亭外,隔远就听见内里传来嘤嘤饮泣之声,像是有人在哀伤哭泣。
方邃不需思索就知是菲丽在其中做戏,暗忖道:“这菲丽做出一副和莱雅情深义厚的假模样,落足了功夫来害我,若非昨晚偷听到他们谈话,说不定真被她骗了。”
方邃走入楼内,果然看见菲丽侧坐在一张方桌旁,伏案哭泣。
直至方邃进来,菲丽才转过有些红肿的眼睛,显出楚楚可怜的姿态,快步迎前,有意无意之间伏在方邃肩头,再次伤心哭泣起来。
方邃眉头大皱,暗道:“这女子做戏的本事了得,说哭就哭。”心中一阵厌恶,不动声色地推开菲丽,道:“莱雅已经死了,菲丽姑娘再伤心也于事无补,招呼方某前来,有些什么事情?”
菲丽楚楚幽怨的站直身体,抽泣道:
“莱雅遇难前,曾让仆从给我传话,说是一定要代她转告方祭司,她最遗憾的便是未能早日遇见祭司,若然她有不幸,让你误以她为念。”
方邃暗忖菲丽此言,是以为我对莱雅一见钟情,要进一步增加我心下对她死去的愤恨了。
看起来泪眼婆娑,实则时时都在观察方邃的菲丽,眼见他沉吟不语,以为是在哀伤莱雅之死,得意之色从她面上一闪而过。
菲丽低泣道:“害死莱雅的凶手,人人都知道是谁。但他们一手遮天,祭司千万不可冲动,去寻他们报复,若能在后日与修科决斗时,将其当众击败,则大大折辱了潘洛斯等人的脸面,比杀了他还难受。”
又道:“来,菲丽敬祭司一杯,预祝祭司能顺利战胜修科。”
说着从桌上的铜质酒壶里,倒出一杯色泽清亮的酒液,双手递给方邃。
方邃接过酒杯,瞥了杯中酒一眼。他早就猜到对方下毒的手段,无非是放在酒液或是食物中,如此才不会引起怀疑。
毫无疑问,眼前这杯酒内,就有潘洛斯等人所说,专门伤害祭司精神力量的毒药了。
方邃看向菲丽,隐隐竟似有几分为其姿色所迷的神色,低声道:“菲丽姑娘陪我饮一杯好吗?”
方邃的神色,让菲丽愕了一愕,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以为方邃对她也存有裙下之念,抿嘴应道:“祭司既然开口,菲丽怎敢拒绝。”
她身形轻盈的转身,遮住方邃视线,趁机做出倒酒之势,实则并未真正倒出壶中毒酒。
随后菲丽回身以纱袖遮住空杯,向方邃送出个浅笑,动作醉人的将空杯送至唇边,一仰而尽。
她却不知在自己转身时,方邃早将手中毒酒,无声无息倒在另一手内事先准备的厚布上,再和回身的菲丽一起做出喝酒的动作,实则两人喝的都是没有酒液的空杯。
放下酒杯,方邃再没有和菲丽虚与蛇尾的兴致,突然告罪一声,头也不回的去了。
方邃如此干净利落的离开,倒让菲丽有些意外,在她想来,既然方邃对自己动了念头,理应借机死缠烂打才对,那想到方邃说走就走,全无半点迟疑。
菲丽轻蔑的低语一声,转身穿廊过巷,不足半茶盏时间,来到舞姬楼另一处规模颇大的殿宇内。
殿内早就等着黑摩和潘洛斯几人,菲丽一进来,黑摩就问道:“如何?”
菲丽一阵花枝乱颤的娇笑,胸前上下起伏,同时吸引了殿内几个男人的目光,肯曼更是双眼放光,恨不得将菲丽吞下肚去。
菲丽对众人的反应大感满意,轻松道:
“我略施小计,自然骗的那方邃深信不疑,亲眼看着他将毒酒喝下。这次任是方邃如何准备,也难有翻身机会。”
又给潘洛斯抛了个媚眼,腻声道:“不知公子准备怎样谢我?”
潘洛斯大笑道:“就在榻上谢你如何?”
这番话自是引起菲丽的娇嗔不依,其他人则同声哄笑。
方邃离开后,特地选了从尼罗河上搭乘一艘小木舟,走水路回祭祀院的方式,沿岸欣赏底比斯城的壮丽景色。
底比斯分为东西两城,在尼罗河右岸建造的部分,即为东城,是供人们日常起居以及法老处理全国事物的地方。
尼罗河另一侧,也就是左岸,称作西城,是神庙和法老死后埋葬之地,充满神秘色彩,但并非死气沉沉,虽然人踪相对稀少,却非绝无人迹。
闻名后世的埃及帝王谷,就在西城外不远。
这两座城合在一起,才是占地偌大,气势磅礴震撼的底比斯城。
底比斯东西两城以尼罗河相连,在河面上可以通过舟船往来。不可思议的是在两城中央,还有一座庄严奇伟,以巨柱支撑的石桥,横跨河面,行走其上,可将两岸景色同收眼底。
这恢弘壮丽的石桥,也是一宗远超这个年代人类,应该掌握的超前建筑技术,但方邃早见怪不怪,并不觉的有多惊讶。
他目不暇接的观看两岸各式建筑与雕塑,脑内驰想在这个年代存在的无数种可能性里。
半个时辰后,方邃重回祭祀院。
想不到甫一走入自己居处,就有仆从迎了上来,恭敬道:“圣祭司有请方祭司前去觐见。”
方邃有些诧异,还记得从纳塞等人那里听过,祭祀院在大祭司之下,分为神圣上下四位主祭。
圣祭司就是其中一位,不知突然出现是什么原因?
当跟着仆从来到一处占地庞大,横纵皆过十丈的双层石殿前时,方邃的神色蓦然生出一丝变化。他从眼前大殿内,感应到一种难以诉说清楚的神秘力量,在莫名的吸引着他。
这时前方大殿内,传出一把悦耳的声音,柔和的道:“方祭司请直接进来。”
方邃也不客气,掀开随风舞动的纱幔,走入殿内。
殿内布置的颇具禅韵,袅袅轻烟四散,也不知是什么香料,从殿中央一口半人高的青铜炉内溢出,弥漫满室,闻起来有些像檀香的味道。
那铜炉旁光洁平整的木质地席上,盘坐着一个安静的女子。
她要有三十上下的年纪,正是一个女人褪去青涩,展现出智慧与美貌共融共存的最佳年龄。
她的俏脸侧对着方邃,在这个角度下,分外强调了她侧面轮廓分明而又充满灵性的线条,使她本就绝美的面庞更是令人炫目。
祭祀院的圣祭司,竟是一个如此貌美灵秀的女子。
但方邃进入殿内后的全部心神,却未放在惊人美貌的圣祭司身上,他在注视着圣祭司面前,一张小桌上放置的青铜灯盏。
先前在殿外,方邃曾感应到,那股吸引着他的莫名气息,正是从这样色古拙的铜盏上传出。
那灯盏的托盘上并无火焰燃烧,却十分古怪的放置着一颗冰莹剔透的暗红色晶体,闪闪流转,内蕴异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