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缓缓转过身,向李渊躬身一礼道:“父亲息怒,我只是一时口快。”
李渊气的吹胡子瞪眼的喊道:“一时口快也不能胡说八道!”
李元吉痛痛快快的道:“我知道错了……”
李渊脸上的怒意稍缓了一些,重重的哼了一声后,才缓缓坐下。
裴寂在这个时候也回过神了,快速的往前走了两步,深深的弯下了腰,哀声道:“臣愿意永远留在此处陪伴主公,只求殿下能放过臣的家卷。”
裴寂也是个聪明人,在知道了自己错在了何处以后,也知道了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眼下他和李渊两个人宠幸过的宫女没有一百,也有十数位。
这十数位宫女当中有没有人怀孕,谁也不知道。
要是有人怀孕了,那他一顶**宫廷的帽子就跑不了了,到时候他也好,他全家上下也罢,都必死无疑。
在这件事上,他根本没办法操纵,只能看天意,只能祈祷,祈祷那十数位宫女没有人怀孕。
不然除非李渊、李元吉都愿意帮他掩饰,不然他必死无疑。
要是没人怀孕,那他也有被扣上**宫廷的帽子,因为他和李渊宠幸过的人太多了,知道他们宠幸过很多人的人更多。
人多嘴杂的,只要有一个人将这件事说出去,有另一个人替她作证,那这件事就算被坐实了。
所以那些宫女即便是没有怀孕,只要有人将这件事传扬出去,他和他全家上下一样得死。
他想了很久勉强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那就是一直陪着李渊,一直待在两仪殿,一直让两仪殿维持着现状。
这样的话,李元吉根本不可能让一个活着的宫女离开两仪殿,他也不用担心被宫女出卖,自然也不用担心被李纲等人给掐死。
至于李渊和李元吉想弄死他的话,也不可能拿这种事情当借口,大张旗鼓的去整治他。
毕竟,这件事说出去了,皇家脸上也不会有什么光彩。
所以,只要维持现状的话,他就能摆脱**宫廷的帽子,不用担心被李纲等人,以及朝野上下所有官员一起针对死。
至于他自己的小命的话,只要他一直待在李渊身边,李元吉也不好当着李渊的面宰了他,那他就能活下去。
所以这些只要他愿意待在宫里,都能解决,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求李元吉放过他的家卷。
李元吉轻轻的哼了一声,讥笑道:“所以你是在跟我交易吗?你觉得你现在有这个资格吗?你以为你愿意留下陪着我父亲,我父亲就让你留下了?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吧?!”
裴寂听到这话,一脸哀求的看向了李渊。
见李渊有点不想出声,就噗通一下跪在了李渊的面前,以头触地,哀求道:“主公,看在臣伺候你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还请您开开恩,帮帮臣吧。”
李渊也不知道是念旧情,还是存有别的什么心思,在裴寂的苦苦哀求声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瞪起眼看向李元吉道:“逆子!裴监愿意留下来陪我,我就会留下他。他既然不会离开,你也不让这些女人离开,那这里就闹不出什么丑闻来。你就放他的家卷们一马吧。”
说到最后,李渊一脸伤感的道:“此次宫中动荡,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不能在死人了……”
李元吉狐疑的在李渊脸上打量着,在观察李渊这一番话是出自于念旧情,还是存有别的什么心思。
这可以帮助他判断出李渊为何会一直宠信裴寂。
是真的对裴寂信赖有加,还是单纯的喜欢裴寂拍马屁,喜欢用裴寂当唇舌。
这关系到他什么时候可以要裴寂,以及裴寂一家的命。
如果李渊是真的对裴寂信赖有加的话,那他就只能晚点要裴寂和裴寂一家的命,因为他刚刚接掌大权,大权还没握问,李渊要是因为裴寂跟他闹矛盾的话,对他的影响会很大。
所以他可以多留裴寂活一段时间。
如果李渊只是喜欢裴寂拍马屁,喜欢用裴寂当唇舌的话,那他什么时候杀裴寂,杀裴寂一家,都无关紧要。
他会尽快送裴寂一家下去团聚。
只是李元吉盯着李渊打量了半天,也没观察出李渊对裴寂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什么意思。
所以只能嘴角抽搐着道:“父亲既然下旨了,我自然会遵从。”
在观察不出李渊的准确态度和准确意思的情况下,只能依照最宽宏的处理方式来了,这样会更保险。
不过裴寂的家产已经抄了,是说什么也不会还的,别说李渊开口了,就是李渊闹到了昭德殿、太极殿,也不会还。
“哼!原来你眼里还有我,我还以为你眼里没有我呢!”
李渊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表达着自己心中的不满。
不过这件事就算是这么定了,因为李渊没有‘得寸进尺’的提出新的要求。
“多谢,多谢主公厚爱,多谢殿下宽宏大量。”
裴寂感激涕零的一个劲的叩首,先是给李渊磕了几个,然后又回归头给李元吉磕。
李元吉也不知道他的感激涕零是真心实意的,还是装的,毕竟像他这种惯于阿谀奉承的谗臣最会演戏。
不过,他是真心实意的也好,是装的也罢,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反正他在许诺要留下来陪李渊的那一刻,他就注定再也没办法离开皇宫,离开两仪殿了。
他的生死,也由不得他了。
“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李元吉在裴寂磕完了头以后,躬身向李渊请示。
说是请示,实际上已经开始往外走了。
李渊只是不满的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一直等到李元吉出了两仪殿,走远了,才缓缓的站起身,手脚哆嗦着对裴寂道:“往后你见了他躲着点,不然他再想杀你的话,我也不一定拦得住……”
裴寂惊恐的瞪大眼看着李渊。
李渊有些磕巴的喃喃自语道:“太可怕了,真的是太可怕了,他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大唐的一切也早就是他囊中之物了,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不想要这个位置,所以才迟迟没有动手。
世民那个畜生动手的时候,大概是激怒他了,所以他才奋起一击。
如今在这座宫里,这座城里,已经没有人能战胜他了。
即便是带领着千军万马,也不一定能战胜他。
所以我们以后,得仰仗他的鼻息过活。”
裴寂听到李渊这番话,眼睛瞪的更大了,脸上的惊恐也更浓了,“只是……只是投掷了一只石兽罢了,主公为何会这么认为?”
李渊双眼有些失神的瞥向裴寂,声音下意识的拔高了一些道:“只是投注了一只石兽,还罢了?你虽然粗通武艺,但少涉军伍,你根本就不知道一个能力掷千斤石兽,且游刃有余的人在战场上能发挥出什么样的作用。
毫不夸张的说,在不动用超大型军械的情况下,在没有地形优势可以借助的情况下,在不动用各种阴谋诡计的情况下,他只身杀过来,只要没力竭,他可以一直杀。
杀到你胆寒,杀到你退避三舍,杀到你见了他腿肚子都会打哆嗦。”
裴寂下意识的张大了嘴,难以置信。
“没……没这么夸张吧?”
裴寂一直觉得,人力是有穷尽的时候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作战的时候,才会去追求更快更有力的战马,更大更具杀伤力的军械,更利更坚韧的兵甲。
所以他坚定的认为,一个人武力即便是再强,面对许多敌手的时候,也很难招架。
所以他不相信李渊的话。
李渊盯着裴寂,眼中透出一丝追忆和复杂道:“此前我带你从甘露门赶去安礼门,甘露门通往甘露殿的道路上的场景,你应该还记得吧?”
裴寂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道:“你是说那宛如地狱一样的战场?”
李渊缓缓的点着头道:“之前我还以为是他手底下的长刀卒们做的,如今看来,恐怕是他一个人做的。
因为长刀卒虽然有能力做到一刀将人砍成两半,但很难做到刀口一致,力量一致。
而死在通往甘露殿大道上的人,身上的刀口,以及用刀的力量全部是一致的。
所以那些人显然是他一个人所杀。”
裴寂记得那个场景,也记得他曾经还跟李渊感叹过,说杀人的人太凶残了,也太彪悍了,几乎没有人是他们的一合之敌。
如今确定了那个场景是一个人所为,他终于意识到了李元吉的武力有多可怕了。
他不由自主的哆嗦了起来道:“难道就没人能制住……他吗?”
“呵呵……”
李渊干巴巴的笑着,笑声中带着一丝嘲弄之意道:“千斤石兽在他手里都如同玩物,你觉得那仅有几寸厚的城门能挡得住他的脚步吗?
既然城门挡不住他的脚步,你觉得他想去那里去不了?
他进可如雷霆万钧,退可如鹰击长空,又有谁能奈何的了他?”
裴寂磕磕巴巴的道:“那就只能……”
裴寂的话还没说完,李渊就阴恻恻的道:“你想死的话,你就继续往下想,继续往下说。他再想杀你的话,我的面子估计都不好使了,到时候我可没办法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