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万述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赵州李氏,也就是赵郡李氏。
在天下一众名门望族中,也属于最拔尖的那种。
跟李唐宗室起家的陇西李氏,以及现在一门数公的河南窦氏,那也是沾亲带故的。
不然人家为何能借来窦氏的威风,又为何敢将残盏丢在他脸上?
人家就是不怕他,更不怕他背后的薛氏。
至于怕不怕他背后的主公李元吉,那他就不知道了。
不过,人家即便是怕,应该也没那么怕,不然也不敢将残盏丢在他这个李元吉钦点的河北道安抚使脸上。
人家是一个庞然大物,背后的关系网更是密密麻麻的,李元吉对上了,不一定讨得到好。
所以他在被人家羞辱了以后,也没有告诉李元吉。
他生怕李元吉为了他,招惹上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最后损兵折将。
但是看李元吉的意思,明显不愿意善了。
他虽然挺感动的,但他还是不希望李元吉跟赵州李氏对上。
因为不值得。
什么‘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的事情,那是莽夫才在乎的事情。
真正的智者,真正的政客,只在乎利益和得失,从在不会在乎一口气的。
“殿下,赵州李氏树大根深,乃是一个庞然大物,又跟您家,还有您外祖父家关系密切,您要是去找赵州李氏麻烦的话,您不一定能占便宜。”
凌敬跟薛万述的想法差不多,所以在听到李元吉要去找赵州李氏麻烦的时候,开始苦苦劝解。
为了说服李元吉,他尽量的将话说的委婉了许多。
没有用一些会刺激到李元吉的字眼。
薛万述在凌敬说完话以后,也深以为然的点着头道:“臣觉得凌长史言之有理,臣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并无大碍。
殿下没必要为了臣,去找赵州李氏的麻烦。”
李元吉有自己的想法,根本听不进去凌敬和薛万述的劝解。
别人觉得赵州李氏是庞然大物、树大根深、不好对付,他不这么认为。
作为五姓七望之一的赵州李氏,固然底蕴深厚,十分强大,但还没有强大到不可招惹的地步。
如若不然,也不会被武媚和李治母子俩给玩残。
所以,赵州李氏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他至少有三四种办法能玩死赵州李氏。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在赵州,以及赵州附近的几个州,掀起一场动乱,然后率领着大军一口气杀过去。
再庞大的名门望族,在面对蛮不讲理的大军的时候,也会烟消云散。
只不过,这么做的后遗症比较大。
大唐不只有一个赵州李氏,还有清河崔氏、范阳卢氏等多个名门望族,亦有数值不清的高门大户。
暴力的清理一个,其他的就会警觉。
他们有可能会抱团取暖,也有可能会合起伙来造大唐的反。
这对大唐都没有好处。
尤其是在突厥人虎视眈眈的情况下,他们一旦合起伙来造大唐的反,大唐未必应付得过来。
所以只能采用其他的方法。
总之,李元吉有的是办法收拾赵州李氏,根本不用受赵州李氏这口恶气。
此前之所以没有针对过赵州李氏,是因为赵州李氏的人没惹到他头上。
如今惹到他头上了,那就必须好好的招待一番。
“你们两个没卵子的东西,被人打上门了,还帮别人说话。我手底下怎么会有你们这两个没出息的东西?”
李元吉冷冷的盯着薛万述和凌敬破口大骂。
凌敬苦着脸道:“臣只是不希望……”
李元吉不等凌敬把话说完,就瞪向凌敬道:“你给我闭嘴,我的脸都被人打肿了,你还不让我打回去,你到底是谁的人?”
凌敬赶忙道:“殿下啊……”
李元吉恶狠狠的道:“我让你闭嘴你就闭嘴,再敢多说一句话,我抽你信不信?”
凌敬只能闭上嘴,侧头看向了薛万述。
事情因你而起,你倒是说说话啊。
薛万述会意,忙道:“殿下,眼看就要到元日了,此事能不能容后再意。”
元日就是正月初一。
薛万述的意思是快过年了,就没必要再去大动干戈了,一切等到年后再说。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道:“元日以后有元日以后的事情要做,我先派人去收点利息。”
薛万述和凌敬齐齐瞪着眼看向李元吉,不明白李元吉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元吉冲着小演武场外招呼了一声,“来人呐!”
一个侍卫头领匆匆赶进了小演武场,单膝跪倒在地上。
李元吉吩咐道:“带上府上所有的兄弟,去把窦府派遣到九龙潭山东开垦荒田的人全给我抓了。挑两个管事,割破脸给窦府送去,剩下的全给我关押起来。
窦府的人既然喜欢帮人家出头,那我就让他们出个够。”
侍卫头领毫不犹豫的应允了一声,快步的离开了小演武场。
“殿下,窦府可不好得罪啊。”
凌敬苦着脸说。
先不说窦府有一堆李元吉的舅郎。
光是窦府的数位国公,数位县公,就不好招惹。
李渊固然对儿子很放纵,但不会盲目的放纵。
李元吉去找窦府的麻烦,李渊未必站在李元吉这边。
“要不我今天将王印传给你,你来替我处理此事?”
李元吉冷冷的盯着凌敬问。
凌敬咬咬牙,没敢再多说一句话。
李元吉这话很重很重,重的他连应声都不敢应声。
“来人呐!”
李元吉再次冲着小演武场外招呼。
又一个侍卫头领匆匆赶到了小演武场内单膝跪地。
“派个人去一趟河间郡王府,问一问我堂兄,他侧室的娘家人欺负到我头上了,我该不该备一份厚礼,星夜兼程的赶去赵州给他们赔罪。”
李元吉的话说的是相当的客气。
但话里面的深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李元吉身为大唐最尊贵的四个人之一,被赵州李氏的人给欺负了,还要跑去给赵州李氏的人赔罪,赵州李氏受得起吗?
赵州李氏就算是在树大根深,再庞然大物,也受不起皇权低头。
李元吉真要是这么干了,李渊也好、李建成也好、李世民也罢,就算是拼了老命,也必须得将赵州李氏从中原大地上抹除。
皇权不允许挑衅,更不允许低头。
不过,这种事情李元吉也只能说说,不可能真的这么干。
在大唐勇勐精进的时候,作为皇室的重要成员,也只能跟着一起勇勐精进,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向臣属、附庸低头。
不然大唐的威严,以及大唐勇勐精进的势头,都会跟着大打折扣。
这种情况下,即便是亲王,也得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才能平息所有人的怒火。
李元吉是要收拾赵州李氏,又不是要跟赵州李氏同归于尽,还没必要为了赵州李氏去付出什么代价。
“喏!”
侍卫头领躬身一礼,快速退出小演武场。
凌敬和薛万述对视了一眼,心里皆浮现出了一句。
此事恐怕不能善了了。
他们没办法再劝了。
李元吉既然决定了闹大,那就不是他们两个人能够阻止的。
在等待抓人,已经等待李孝恭回复的时候,李元吉的态度缓和了不少,“你们两个今日一起过来,是有事禀报?”
薛万述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拱手道:“臣刚刚从河北道回来,特地来向殿下复命的。
路上碰见了凌长史,就跟凌长史结伴而行。”
李元吉缓缓点了点头。
薛万述作为齐王府的属臣,回京以后,赶到齐王府拜见,这是应该的。
“你呢?”
李元吉看向凌敬问。
凌敬瞥了薛万述一眼,没说话。
薛万述愣了一下,起身道:“臣去方便一下。”
说完就快速的出了凉棚,一刻也没有多留。
凌敬在薛万述走远了以后,才缓缓开口道:“殿下,常何已经被调任回京了,已经被任命为左屯卫中郎将、玄武门值守。”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常何被调任回京以后,这么快就被任命为左屯卫中郎将,玄武门值守。
看来李世民在常何身上是下了血本的。
毕竟,左屯卫可是李渊的亲兵,里面全是李渊的亲信,李世民想将人安插进去可不容易。
想让人一进去就充任中郎将,充任玄武门值守这种要职,就更不容易。
以李渊如今对李世民的警惕心,李世民不可能办成这件事情。
所以李世民肯定请裴寂出手帮忙了。
“裴寂你个脚踩三条船的老狐狸,也不怕翻船。”
李元吉在心里滴咕。
裴寂嘴上喊着效忠李渊,明面上有支持者李建成,暗地里却在帮李世民做事。
无间道算是被他玩明白了。
不,他玩的比无间道要高级。
无间道还要潜伏,还要藏匿身份。
他则是疯狂的在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三人面前横跳。
不愧是文不成武不就,却能依然屹立在朝堂上极高处的老狐狸。
果然厉害。
“你派个人潜伏在常何旁边,但不要跟常何联系,以免暴露。”
李元吉缓缓开口。
有裴寂这么个例子在眼前,那就必须多做一手准备,防着点常何。
不然常何学起了裴寂,在他和李世民面前反复横跳,那他乐子就大了。
“臣明白。”
“我们的人呢?”
李元吉疑问。
李元吉说的是潜伏在杨文干手下的那个暗子。
凌敬下意识的低声道:“已经被秦王殿下纳入了麾下,如今在秦王府左四统军府充任旅帅。”
李元吉愣了一下,有些意外的道:“有点东西啊。”
李世民麾下的勐人无数,所以即便是统军府里的一个小小的旅帅,也有无数勐人争抢。
那个暗子能后来者居上,在一众勐人中杀出一条血路,夺下秦王府左四统军府的旅帅,可见他是有点真材实料的。
这种人去做暗子,是不是有点屈才了?
凌敬点着头道:“确实有点东西,臣已经跟一些熟人打过招呼了,相信要不了多久,他还会升迁。
臣觉得他以后的价值远在常何之上。”
李元吉错愕的看着凌敬。
凌敬的思想比他超前啊。
他只想着将人安插到李世民手底下,充当个耳目。
凌敬竟然已经开始帮人谋划着升官了。
李元吉要是猜得没错的话,凌敬口中的熟人,九成九九九的是曹旦。
也只有窦婠的舅舅才会为了窦婠,帮凌敬干这种会杀头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