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恭也不拿自己当外人,自顾自的找了个坐榻坐下,若有所思的道:“换一种行医方式?看来你另有所图?”
李元吉笑而不语。
许敬宗跟着若有所思了起来,细细品味起李孝恭的话。
如果说李元吉在此次杏林之争中另有所图的话,那么所图的必然是借助杏林的土壤,兴盛李元吉自己所建的长安杏庐。
毕竟,此次杏林之争,除了孙思邈和太医院的院正各自得了一个杏林魁首,以及杏林副魁首的空名头以外,大部分的杏林高手没有得到任何好处,甚至还将自己给搭了进去。
唯一得到实质性大好处的,只有长安杏庐。
长安杏庐一个名不经传的小药庐,借着此次杏林之争,一共吸纳了六十多位拥有自己独特医术的杏林高手,一共收纳了四千三百多卷涵盖各种病症的医书。
长安杏庐内的大夫的含金量,以及馆藏的医书的珍贵程度,已经超过了太医院。
毫不夸张的说,现如今的长安杏庐,绝对是大唐最顶尖的医馆。
天下各家医馆、医署、以及太医院能治的病症,长安杏庐能治,天下各家医馆、医署、以及太医院不能治的病症,长安杏庐有可能还能治。
之所以是有可能,是因为一些必死的病症,凡人的能力即便是再大,也没办法诊治。
但即便是李元吉将长安杏庐变成了大唐最顶尖的医馆,许敬宗也不认为李元吉能借助一家医馆,去施展什么更大的图谋。
医馆再强,也只是医馆。
挡不住千军万马,也挡不住阴谋诡计。
李渊、或者李渊的继任者,有需要的话,一道诏书下来,医馆就从李元吉的私有物,变成了大唐的公有物了。
所以,许敬宗觉得,李元吉费心费力的去创立一家顶尖的医馆,实在没什么大用,还不如效法他的主公李世民,创立修文馆,亦或者天策府。
李渊曾经有意赋予李元吉震曜上将一职,虽说后来收回了成命,但李元吉想要的话,应该还能拿回来。
李元吉有这个资格。
许敬宗曾经一度怀疑过,李元吉有可能是想长生,所以才将一众杏林高手聚集在一起,为他共谋长生。
但考虑到李元吉才刚过而立之年,还有大把的岁月好活,根本不用急着寻求长生,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如今李元吉直言自己是为了换一种行医方式,李孝恭直言李元吉另有图谋,李元吉没有否认。
许敬宗再次揣摩起了李元吉会有什么图谋?
李孝恭见许敬宗在暗暗思量,略微愣了一下,绕有深意的向李元吉使了个眼色。
李元吉脸上的笑容不变,轻咳了一声,将许敬宗从深思中唤醒,道:“许学士,我交代给你的差事,你办的不错。
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兑现。
你且先回府去歇息,回头我就写信给我二哥,为你表功。”
许敬宗又想谦逊,但又难掩心中激动的道:“多谢齐王殿下抬爱。”
李元吉笑着点点头,示意许敬宗可以下去了。
许敬宗起身,恭恭敬敬的一礼,迈着小碎步跑出了精舍正屋。
从他轻快的步伐看,他心里真的很激动。
“嗞……这是个官迷啊。”
李孝恭瞧着许敬宗的背景,不屑的讥讽。
李元吉吩咐人扯了矮几上的茶盏,上了一套酒盏,一边为李孝恭斟酒,一边笑道:“谁又不是呢?”
为李孝恭斟好了酒,放下了酒壶,又感叹道:“我们如果不是宗室的话,估计比他还不堪。”
李孝恭充满豪气的道:“可我们就是宗室啊。”
李元吉失笑,“六年前我们还不是……”
李孝恭一下子瞪起了眼,问道:“你想说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吗?”
李元吉见李孝恭恼了,赶忙请李孝恭喝酒。
已经成为了宗室的李孝恭,似乎不喜欢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也许是往昔过得比较惨吧。
前身的记忆里,有关李孝恭过往的很少,只记得李孝恭在少年时曾经离家出走过一段时间,经历过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具体经历了什么,李孝恭没说过,也没人知道。
李孝恭端起酒盏一饮而尽,望着精舍正屋门口,又哼哼着喊了一句,“心思还多……”
李孝恭是在说许敬宗。
许敬宗现在还只是秦王府上的一个写赋的,还没有经历过贞观朝此起彼伏的人杰不断的洗礼,虽然有点城府,但城府还不深。
刚刚不经意见的愣神,以及难掩的激动,就将他的心思买的干干净净的。
李元吉觉得这很正常,没有人生来就是阴谋家、政治家、军事家,都是在不断的成长过程中,不断的学习、磨砺出来的。
就像是李世民。
李元吉最初见李世民的时候,李世民虽有城府,但城府不深,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锋芒毕露的宝剑。
在经历了李渊的一次又一次的磨砺,以及一众敌人的一次又一次磨砺后,终于收敛了锋芒,城府也变得越来越深了。
以前,李元吉还能从李世民的情绪上,以及李世民做出的一些判断上,大致猜测出李世民的心情,以及李世民一些不为人知的谋划。
现在,他只能凭借着先知先觉的优势,去猜测李世民的一些不为人知的谋划。
“堂兄今日急匆匆的来,可是我托付给堂兄的事情,办成了?”
李元吉在李孝恭连着喝了几盏酒,喝的差不多的时候,笑着问。
李孝恭一听这话,立马变得兴致勃**来了,“岂止是办成了,简直是喜上加喜,你可得好好谢谢我。”
李元吉笑容灿烂了几分,问道:“怎么个喜上加喜法?”
李孝恭哈哈笑道:“圣人不仅升任了宇文宝为左监门将军,还升任了薛万淑为左监门将军。”
李元吉一愣,笑容更灿烂了。
这确实是喜上加喜。
薛万淑是他准备送进十二卫四府去任职的一员。
原本他是准备找个合适的机会,帮薛万淑好好谋划一番的。
如今看来,不用再费心了。
其实薛万淑入职十二卫四府,是比较难办的一件事。
因为薛万淑是出身于燕王府,在燕王李艺没有像是杜伏威一样彻底在李渊面前爬平以前,在李渊心里,他是属于不受信任的那种。
再加上薛万淑入职统军府以后,没立下什么大功。
李渊很难将左监门将军这种掌管着宫中一部分门户的职位交给他。
如今无心插柳柳成荫,倒也能省一番折腾。
“我代宇文宝和薛万淑,谢谢堂兄了。”
李元吉举起酒盏,向李孝恭道谢。
李孝恭却没有端起酒盏,而是不满的道:“我是冲着你的面子,才为他们奔走的,要谢,也是你谢我。”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道:“多谢堂兄,请堂兄盛饮此杯。”
李孝恭这才端起酒盏,跟李元吉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许是觉得用酒盏喝酒,不符合他马上将军的风格,在喝了两盏以后,就开始抱着坛子喝了。
李元吉为了答谢李孝恭,也抱着坛子陪了起来。
一人一坛子就见底,有些微醺,话也就多了。
一开始说的是朝野上下的局势,然后说到了风花雪月,最后就说到了东南道的战事上了。
李孝恭脸上带着两团澹澹的腮红,吐着酒气,大大咧咧的问道:“你为什么会问李伏威讨要阚棱这么个杀才的?”
李元吉两腮也有点泛红,听到李孝恭这话,干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孝恭可不是问他为什么会问杜伏威讨要阚棱。
而是在询问他为什么冒着被李渊责罚的危险,收一个杀性大的人在身边。
自从李秀宁出征以后,李元吉虽然没有刻意的关注过东南道的战事,但是有关东南道战事的消息,还是一点一点的汇聚到了他的耳中。
李秀宁此次出征,基本上可以说是人还没到东南道,战事就已经结束了。
毕竟,就辅公右那点能耐,以及那点力量,还不够苏定方或者李靖一勺烩的,更别提带着大唐一众精兵,外加一众勐士的李秀宁了。
李秀宁刚出了长安,赶到洛阳的时候,辅公右的叛军还闹出了点动静。
辅公右麾下的张善安,带着几个刺客,冒充渔民,刺杀了将他们挡在夏口的黄州总管周法明,占据了黄州。
然后不等李秀宁率军离开洛阳,赶往东南道。
辅公右的叛军,就开始被吊打了。
先是舒州总管张镇周在猷州的黄沙击溃了辅公右麾下的大将陈当世,再是李靖在枞阳击溃了辅公右别将。
辅公右率军兵围猷州,猷州刺史左难当兵力不足,被迫自卫,关键时候奉旨安抚巴东至九江的安抚使的李大亮率军赶到,设计击溃了辅公右的叛军,生擒了叛将张善安。
李靖顺势拿下了辅公右的鹊头镇。
辅公右被迫退守。
身在河北道的薛万述和阚棱,趁着这个机会一刀捅了下去,人在海上的苏定方,也趁机上了岸,又在东边捅了一刀。
双方十分默契的杀向了辅公右的老巢所在。
丹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