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冲出官道,往南边的田亩冲去,但是步伐技巧却截然不同。
最前面的那人动作很快,一步踏出,身形往往横移半丈,行径之际带着明显的幻影,好似走路并不用髋骨、大腿骨发力。
这在武行中叫做一片箭,指用肩裹住肋、用手垫住腰、用臀贴住臀,一齐直射、一齐着力、无有先后,气血在身体内像一颗大球一样旋转,这样的速度可以持续性的爆发,是南拳中的高深步伐技巧。
而李达却恰恰相反,两条大腿下踩,如脱缰烈马,肩膀硬如铁,横插直撞,犹如驾马冲锋的骑士。
双方的距离在飞快的靠近。
见摆脱不了对方,杭州龙王忽然贴着前方一颗大树一滑,‘滴溜溜’的绕了一圈,避开了李达的气机锁定,后树前溪,占据了一个有利位置。
李达还是第一次看见对方的真容,十六七岁,年龄出乎意料的小,牛皮靴子、青色劲装、背后插着两口带鞘尖刀、两眼正挑衅的看着李达。
“你就是李达?”
李达不语,他总感觉对方的气质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的奇怪。
“呵,你以为我跟寻常的江湖人一样,只会看锅下饭,没有半点野心;我告诉你,江湖上只有两种人,赢家和输家,我注定是要做赢家!”
李达嘴角一抽,“那你跑什么?”
“历来成大事的人杰总会碰上各种劫难,你、还有那个女人,都只是其中一个小劫而已,我会踏过你,然后抢了你的地盘,将你妻女卖入窑口,让你成为我的战绩,你这辈子都只能做我的踏脚石!”
李达双眼眯起了危险的细缝。
一片枯黄的叶子缓缓从树上落下。
杭州龙王突然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手腕一晃,一缕银光从掌心张开,切过树叶,滑向李达的脖子大动脉。
李达人影疾退,脖间冷意如同跗骨之蛆,匕身绿旺旺的,一看就是淬了剧毒。
背后是一条小溪,溪水流的很快,杭州龙王算定,对方一脚踏入水中之时,就是他的死期,天时地利人和,这是械斗的精髓。
不出所料,李达一脚踩入水中,身影一晃。
刀尖顺势一戳,戳了个空,李达一脚踏入水面,但另一只脚脚尖却如离弦之箭,一蹬一戳,凶狠的点在了对方持刀的右肩,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声响,同时身影被翻在地。
“不可能”
杭州龙王瞪大了眼珠,足踏水面,水不过膝,这是一般大拳师都做不到的事,对方怎么可能会这一招。
李达一只脚缓缓踏离水面,同时水底下一根龙爪也如波浪般消失。
“你以为这样就能赢了么,我十七岁就能做龙王,给我十年,不,只要给我五年,我一定能做武行之主,这是他们亲口跟我说的!”
骨骼断裂直接破坏了一片神经末梢,剧烈的疼痛让这位杭州龙王双眼凸起,瞳孔不自禁的缩小,嘴巴张开,像是脱水的金鱼。
李达突然意识到这股不对劲在哪儿了,这少年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凶狠,同样有着与年龄相符的稚气与生愣,这种城府,别说拳师了,就算大拳师也当不上龙王。
“……他们说过的!”
杭州龙王突然怪叫一声,浑身爆射出血色毛发,同时气血增长了一倍。
李达毫不犹豫尾闾一兜,同时拳影扣在了对方脖上。
天星小篆奎木狼爪!
一道血孔从对方脖子上爆出,同时溅射出一片鲜血。
然而更多的血色毛发从毛孔中钻出,并且钻向李达身上。
‘镇妖符!’
李达小号上线,瞬间施法,在身前布下了十来层光罩,同一时间,血色毛发刚射到李达身前半尺就枯萎下来,空气中蔓延着一股焦味。
‘妖寄身,不对!’
一条黑影软若无骨的射向李达眼珠。
李达双手一架,却像是架在了蛇皮上,‘蛇身’一软,从缝隙中钻来,李达已经足够警觉,身子一个架马,不过下意识却用了天星小篆中的‘骨缩脱星术’,肩膀往后一陷,同时一团血水洒下。
肩膀被蛇头钻入了半寸,咬出婴儿口大的伤口。
同时黑影化蛇为寸,想要凌空打寸击。
李达的本能再度起了反应,龙虎气和五字发声术融合,‘牟’的一声,仿佛洪钟大吕,禅音滚滚,一下子就挡开了对方的拳架子,同时马步冲拳,杭州龙王像是被铁甲大马撞上,一拳轰入水面。
‘咏春寸劲、蛇形,还有大拳师级的气血!’
李达表情渐渐变的严肃。
“我是龙王,我是未来的漕帮之主,我是天注定的武行状元!”
杭州龙王缓缓从溪水中站了起来,那血色的毛发像是织毛衣一样,将胸口的骨骼矫正并打结。
‘山主,解释一下,为什么人会变成妖物,而且我能感觉到,他身上只有淡淡的一丝妖气!’
李达话没说完,这话的意思是,一般道术对他没有多大用处,因为对方是人而非妖。
‘不知道,本座数十年修行,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人形妖,都是正一道祸国殃民,他们若是不攀附朝廷,朝廷又怎么会借助他们的力量,研究出这种怪物!’
‘兵部么。’李达心中暗道,冷笑一声:“还打不死了?!”
李达双手一合,溪水暴涨,同时这怪物脚脖子瞬间下陷,像是有一把水拷将对方双腿死死锁住。
“就不信劈了你的脑袋你还会动弹!”
……
官道上,项狱肩膀扛着霸王戟,另一个提着一条腿,然后用力一扯,就把腿扯掉了。
眼前这个敌人就变成了类似于‘人彘’般的东西了。
但那人不仅没有半分痛苦,还古怪的笑着,就像是嘴角凭空向上拉扯二十公分一样。
更诡异的是,明明四肢被扯断,四肢所在方位的影子还在扭曲着。
影子上蒸腾着淡淡的红色。
项狱的‘刑狱霸王’血脉是一个诅咒,但同样也代表着荣耀,但如今,一个名字都不清楚的杂碎都能拥有传承千年的血脉。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不仅拥有上古血脉的那一伙人开始抱团,就连朝廷也开始向上古血脉动手了。
绝地天通后,‘灾’级的魔神被隔绝在秩序之外,而传承血脉者就是他们行走在人间的眷者。
有人在研究这种力量,是为了防备魔神……又或者是利用魔神?
项狱听到了淡淡的脚步声,就见李达提着一颗人头走了过来。
“受伤了?”项狱看见李达肩上的伤口。
李达看向了地面上被打的不成人形的**。
“拥有诅咒的血脉,想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巧了,我这边也是。”
李达将人头拎起来,脖子上的切口平整整齐,但没有血液,因为血水刚一流出来,就被那蠕动的红毛给吸走。
扬州龙王和淮安龙王一人提着一颗人脑,一人提着半具尸体,凶神恶煞的回到了船上。
械斗早已经结束,不少人正在找石头绑在尸体身上,直接沉了江。
“找个酒缸养着,回头我研究研究,”李达把人头丢给了一个属下,完全没想过对方的心里阴影。
“养着。”
项狱更干脆,直接将那半截身子往对方身上一砸。
姐弟走后,其中一个人才咽了口吐沫,道:“不愧是姐弟,不仅杀人,他们还要鞭尸!”
“噤声,你也想被鞭尸吗?”
刑狱号最顶层的房间里,项狱看着深沉的水面:“的确有兵部杀拳的影子。”
李达点头,幽幽道:“刀械术也有战场的风格。”
“不管是真是假,我们的动作要快了,杭州那边,我们安排人上位,兵部若来人问,就用阳司的名义挡着。”
“漕帮大会,漕运河流,你来做帮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