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帮李五爷一阵完胜,这并不奇怪,好吧,这很奇怪,甚至于出乎了一干武行人的预料。
新人出头并不稀奇,最近经常有武行世家子弟冒头来,这些人行走江湖,就是来涨功夫涨见识的,怎么涨,当然是赢了涨。
稀奇的是,老人居然会失手,三个老拳师,三大拳系,三根指头捏螺丝滑了。
这就很罕见了,哪怕是韦陀门新一代小神僧从南到北,破了十六城的武行,北边的九宫掌传人,守了二十六场武擂,晋西的两个形意拳少年初露头角。
这同样稀奇。
“过失在我,”林安城灰头土脸的道,请神上身的人,大抵不会记得具体的情况,他只记得自己心血来潮,突然向李达出手,然后就被暴捶到晕。
说实在的,真丢人现眼!
“人老了不能火气太旺了,林老兄,”孙砚海一语双关的道。
林安城一脸尴尬。
“师傅,喝药,”林放赶紧将药茶递了过去,给其师解围。
“这下主动权可就不在我们手上了,”王田福闭着眼睛道。
“真刀实枪的斗一场,几位谁有把握?”
围在床铺前的十几位拳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扬州第一打家,大拳师种子,这还怎么打,他们又不是大拳系的衣钵传人。
“心意、安海、孙膑拳的门户大弟子”
三个老人同时转头,眼神相当凶狠,一下子就逼的这人说不出话来了。
练拳好似熬药,药汁得一点一滴收,经验得一点一滴涨,拳术得一点一点积蓄。
这是一个蓄势的过程。
这刚出了门户,就挑一个大拳师种子做对手,这要是赢了还好,输了就是一辈子的阴影。
大拳系不是小拳门,要靠搏命上位,大拳系更讲究安稳发育,真到了拳术进无可进的关口,这才是决战求突破的最佳时间。
就算如此,一般大拳系之间,也会避免这种决战,除非万不得已。
而为了一口旗子,就要赌上一个天才的未来,老拳师人老成精,不是越老越傻,到了他们这个年纪,脸皮又算什么。
“师傅,实在不行,我来打吧,”林放低头道。
“你不行,你是我带回去撑脸面用的,不能折在这里,”林安城拍了拍对方手掌,脸上闪过一丝慈爱之色。
“漕口的人送信来了。”
王田福接过信件,打开一看,轻咦了声,将这封信递给了孙砚海。
“居然是比这个,年轻人真是有勇气。”
孙砚海冷笑一声,“正好,我有一个师伯,他教导过朝廷第一高手的拳意,正好让这个武行小辈知知深浅。”
孙砚海将信封往桌上一拍,所有人都看到了信上的内容,简简单单七个字蓄而不发引拳神。
……
“斗拳神?”
不仅是朱矮子,何三通,还有新收的四个拳师,都露出惊愕的表情。
比拳术、比身法、比手速,甚至单纯比力气,他们都不奇怪,反正这三场比拼只要拳术层面上的较量,并没有立刻确定项目。
但是比拳神就很神奇了。
如果前者属于操作,后者就是意识,且不说这意识怎么比才算是胜负,新晋拳师跟老拳师比意识,这不是标准的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嘛。
“五爷,您这拳意之强,我们都知道,但那些老家伙们拳脚打不动了,几十年来尽琢磨拳意,这不大好吧?”盖观音小心翼翼道。
盖观音说的已经很委婉了,很简单的道理,那三个老拳师都是‘人’的拳意境界,你虽然很厉害,但毕竟只是‘神’级的拳意,还没到返璞归真那一档呢。
朱矮子说的更干脆,“五爷,比啥不好非要比弱项,再赢一场我们就彻底赢了,那几个老头子再狡猾,以后都得给我们擦屁股,别浪啊五爷!”
李达抽了抽嘴角,你丫说的还真实在。
“我有我的打算,下一场绝对能赢。”
“为啥?”
“因为这里是扬州!”
等这群属下都离开后,李达才摸着紫檀木桌子,自言自语,“这么一大波经验怪,不收我都对不起自己。”
拳神是什么,无非是精气神的变化,而只要在扬州范围,有神力加持,自己的精神力量可说是源源不断的。
那么这几乎无副作用的刷怪机会,不用简直是浪费人生,或许借着这一次机会,可以顺利突破,将自己的拳神推到下一层境界。
或许真的有年纪轻轻,就晋升入人境的天才拳师,但是只钻研过一门拳种就入人境的拳师,这绝对是绝无仅有的!
心念一起,李达就压制不住心头的火热,深吸了一口气,一条庞大的龙影便在李府若隐若现,气浪滚滚,张口一吐,就吐出一个狼狈的貂影,化作一个老妇,摔在地上瑟瑟发抖,很显然是被收拾个够呛。
出马仙,抛出神性之外,本体至少也是山级的大妖魔,跟当年的黄老太十分相似,如今居然被自己揉搓捏圆,不得不让人感慨,自己终于也是开过挂的人了。
“说吧,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来刺杀我,还有那几个大辫子是怎么回事?”
……
与此同时,阴衙所在的郑府,或者说前郑府,原主人因为府邸闹鬼,早就将之出售,被李某人用低于市价六折的价格买断。
而没了活人,鬼儿砸更加撒了欢似的蹦了,除了不被允许出门外,整座府上阴风呼啸,血迹斑斑,红砖白瓦都要全部变成黑色,仅凭一己之力,就做到了拉低整条街道房价的作用。
然后,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道人影走了进来,大白天的,只有人没有影。
方一进门,整个光线立刻暗淡下来,回头一看,不知何时郑府大门已经关了起来,在红漆大门上,无数血丝缓缓鼓起,跟活物一样,或者说整座郑府就是一个活物。
那人抬头向上看,门口的两颗杏子树上果实缀缀,散着一股奇异香味,只不过这些‘果实’都是肠子、胃、耳朵、脑袋,长熟的脑袋还在朝他微笑,脸上作爬满了肉虫,其中一条还落在了他的肩上。
“都成长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客人,您在找谁?”
那人回头,一个脸上涂着白粉的怪人提着一个大红灯笼,怪人没有五官,一张嘴像是用线缝出来的。
“我找这家的主人。”那人道。
“那就请吧。”
怪人管家在前面引路,越往里走水汽越重,水光之中,仿佛有淹死鬼双眼突起,直勾勾的盯着他。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门内,就像是一张黑暗的大口,将这一切都吞噬个干净。
淮河之上,新修好的镇狱号正在水面上分波劈浪,御姐十分霸气的坐在甲板上,背后除了一堆手下外,还用铁项圈锁着几个拳师,无一例外年纪轻轻,气血旺盛。
“小姐,把挑战者锁起来是不是不大好,毕竟这其中好歹有几知名拳系的传人,”老管家小心翼翼道。
“项家一门拳,能顶他们十门,不用管他,直接去扬州。”
大船过后,水面上忽然倒映出一道女子幻影,‘咯咯’一笑,跟了上去。
另一边,从北到南,另一条官字号的大船同样驶在运河上,良白羊一身白衣,像是漂亮的寡妇,她也的确是个寡妇。
“良姐姐,老家伙们这次放你出来,可是不怀好意啊,”她的另一边,站着一位骄傲的如同凤凰一样的少女。
“好意也好,恶意也好,这都不是重要的事,重要的是,奴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