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白娘子没有上场插嘴,朱慈烺又解开了三个谜底以后就感觉有些尴尬了。
花灯太多,虽然他有心能猜完。但他可没这么闲啊,一百个,一个个猜下去怕是要在这等到凌晨拂晓的时候了。
要是真把时间都耗在花灯上,难不成朱慈烺还得为了花灯连身边姑娘都不顾了么?
这春乔来说了这么一番话,可是一下子就解开了这点小尴尬。还讲朱慈烺捧了一番。朱慈烺看过去,忍不住赞了一声。柳如是调教人的本事,倒是很不俗嘛。
柳如是没开口,那徐秋也被朱慈烺一掷千金的土豪劲儿给镇住了,几次张嘴,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反击。
炫富是会惹人烦的。
但朱慈烺的这个却不是普通的炫富,不是单纯的炫富。
这是支持慈善事业,顺带着表明了自己的有钱。这是一种格调,一种气量。
总而言之,眼前这位大熊猫先生的豪爽让人感觉装逼的层次高了那么一点点,不经意间展示了自己的身价与眼界。
徐秋看着柳如是与孔洛灵眼里的赞叹之色,心中酸得要泛出泡沫来了。
他颓然地回了自己的座位之上,闷声地吃起了饭。
而这时,春乔也说完话,走了。
小角落里又只剩下了朱慈烺与柳如是、孔洛灵三人。
“元宵花灯,也是孔明灯。所以,除了观赏,只要取出上面放着的铁块,便能飞天而去。听闻,这个时候若是虔诚地许一个愿,就能心想事成。”孔洛灵轻声轻气地说着:“不知公子可有想要许愿的呢?”
朱慈烺听了,微微站定:“我想许愿的?我这人呀,其实还挺执拗的。有时候,不信那些什么鬼怪力神。想要做事,便自己拼命去做。许愿了,我可不指望满天神佛有谁会来帮我。只要自己竭尽全力,能做成,自然是心甘情愿。若是做不成,可只有想着竭尽全力了,也就没有遗憾了。”
“心诚则灵。”孔洛灵对视着朱慈烺的眼眸,认认真真地说:“一番许愿,不为苍生,不为鬼神。仅为自己,何必想哪些有的没的宏源。要是我为公子许个愿,倒是要许一个自己能平平安安,身康体健的愿望来。何必平白总想着哪些有的没的。”
柳如是撇着嘴,感觉命运真是捉弄人心。
自己这个傻妹妹呀,竟然也弄起了什么一见钟情。哎呀,女人还真有些善变。这才刚刚见了一个还算看得顺眼的小年轻呢,就迫不及待地关心上了,问候上了。
“小青,快别说了。我都为你羞啦。来来来,别去想这些。可别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骗了心肝脾肺肾,迷得五迷三道的。”柳如是好生牙尖嘴利,似乎又恢复了那个与朱慈烺斗嘴的泼辣名律师。似乎害怕孔洛灵的注意力不能转移,柳如是又连忙拿了一个最是漂亮艳丽的孔明灯放在孔洛灵的手中。
“好妹妹,拿着。许个愿,心诚则灵呢!”说着,柳如是又狠狠地瞪了一眼朱慈烺。
孔洛灵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他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柳如是。想说些什么,却有觉得眼瞎不是说那些的时候。
心中想着这些,孔洛灵摇了摇头,干脆也不提这些,专心地拿起了孔明灯开始许愿。
而朱慈烺呢,也是拿起了孔明灯许愿。
见两人安静了下来,柳如是微微松了一口,自己也拿起了一个孔明灯。
心中想着该许个什么愿,脑海里想起了孔洛灵刚刚说的那番话。不为苍生,不为鬼神,就为了自己平平安安。
他是不想许一个什么与政治经济有关的愿望,反而想着平淡一些,真实一些。
顿了顿,柳如是却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大熊猫先生。
坦诚地说,这位大熊猫先生还算是风趣幽默,挺会说话的。
柳如是也不知怎么了,没了往日的从容淡定,事关小姐妹的终身大事,她有些没沉住气。但很快,柳如是就定神了下来:“莫怪我呀,我家小妹妹属意皇帝陛下又不是一两年了。眼瞎也许有些新鲜劲儿,可又何必铸就孽缘呢。有我推手,洛灵妹妹入宫是迟早的事情。你身为一介白身,纵然家底有些银子。又何必平白增添一道孽缘,惹皇室不喜?”
“罢了,这愿望,便丢在你身上。祝大熊猫先生,有个合适自己的姻缘罢。”柳如是想着,拿下了孔明灯上的铁块。
花灯顿时感觉一轻,漂上天空。
朱慈烺与孔洛灵那边的花灯似乎也是许愿挺久,这会儿也刚刚放飞空中。
闹腾了许久,元宵灯会也渐渐进入了尾声。有的把花灯飘在河中,有的人猜中的是孔明灯,可以高飞入空中。
一时间,除去本来河东别院里的灯光。整个河东别院都亮晶晶起来,尤其是一个又一个孔明灯飞上天空之后,更是犹如一朵朵彩色的元多,缓缓高飞。
天上朵朵高飞,绚丽多姿。
而地上,亦是人间繁华,艳丽多情的女郎站在身前,散发着让人迷醉的魅力。
只可惜,世间总有些庸人会来打扰。
这番良辰美景之时,大步走来一人。
台下,已经离开的徐秋心中纠结。他想给眼前此人鼓劲,可又分外看不起这等人。徐秋是京师大学堂的毕业生,最是看不起出身顶尖私立学院里出来的这等传统士子。总觉得这些白衣飘飘,儒衫飘飘的儒生就知道那点诗书经义,不是经世致用的学问。
可是,眼前这一位来头很不小啊。
江南大才子,朱彝尊。
朱彝尊,浙江秀水(今浙江嘉兴市)人。明代大学士朱国祚的曾孙。明崇祯二年人。现在,二十二岁了。
这个年纪,正好是与朱慈烺年纪相仿的时候。
两人对视上去,便见火花绽放。
要知道,这朱彝尊还真是挺有名的。
陈贞慧虽然曾经有复社四公子的美名,但江南才子,一代自有一代的名声。自古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
朱彝尊就觉得,自己是那个出示之人。
良好的家世,富裕的生活水平,在江南早早打好的名声基础,加上长辈助力,自身也有些才学。这朱彝尊受邀而来,全然对得起柳如是邀请人选的高门槛。
本来,朱彝尊受邀而来。柳如是想着让朱慈烺可以选几个得用的班底,好让自己拉近与朱慈烺的距离,顺便广结善缘。
但是,今日看眼前这镜像,柳如是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他弄巧成拙了呀。
一看朱彝尊看向朱慈烺那目光灼灼,跃跃欲试的挑事表情,柳如是就觉得心烦意乱得很。皇帝陛下没请来,自己倒是邀请了一大堆惹是生非的家伙。
这镜像,让柳如是恨不得闭门谢客,赶紧把人赶走。
这只能是个吐槽了。
柳如是摇了摇头:“罢了,随他去吧。”
皇帝陛下没来,柳如是兴致全无,只好去陪着自己的傻妹妹了。
不过,眼见朱彝尊面目不善地朝着大熊猫先生走去。
孔洛灵却是说什么都不肯走。
这让柳如是感觉有些牙酸,这算怎么个情况?
“在下朱彝尊,嘉兴人。方才听说兄台一掷千金,大方丢下三千两银子,真是教人敬佩万分。我辈实在敬仰,特来讨教,不知可否成全?”朱彝尊看着朱慈烺,目光灼灼,仿佛战意燃烧了起来。
朱慈烺眯起了眼睛,很想吐槽,怎么到哪儿都能碰到乱咬人的家伙。哎,人帅就是没办法。
不过,坦白地讲。柳如是邀请人的眼界不算差,这家伙颜值的确算得上一流水准。风度翩翩,一副风流才子的模样。白衣,画扇,剑眉星目。如果是个普通的言情小剧本,朱慈烺就只能是路人甲了。
可朱慈烺是谁啊。
那是皇帝!
是大明皇帝。
近十年战火纷飞的考验,挥斥方遒,百万兵马听他一人号令。这样的气质,哪里是个小书生可以抵抗的?
朱慈烺淡淡一笑:“本事没什么兴趣的。不过既然是柳大家请来,也不能白耽误大家时间。总要留下一些人身经验,教导教导而今不成才的一些晚辈,不是么?”
“晚辈……”看着和自己年纪差不太多的朱慈烺,朱彝尊有些恼怒,这家伙还打蛇随棍上了!竟然顺着话头就摆了自己一道,还真是不要脸。
落在朱彝尊身上,是感觉到了**裸的挑衅。
但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落在孔洛灵的身上,却越发感觉自己认定的男人真是气势勃发,猛得很呢。
“既然是人生经验……却是教人感慨。朱某也想学兄台一掷千金,只可惜家里管束得紧。家中自然在家乡助学,修桥铺路,功德之事都人做。但我辈青年,是读书上进的关键时刻。最忌讳的,就是沉迷享乐。一朝有些银子,就胡乱花销去。沉迷销金窟,再无回头之路。听在下一言,不知兄台如何感想?”朱彝尊一口一句兄台,却是压根都不想去问朱慈烺的名字。
显然,在它看来。自己随口说些话,就能逼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但朱慈烺却是镇定得很:“果不其然,人人都有自己忧烦之处啊。不比猪一只,啊不对,朱彝尊同学。像我这样二十来岁的老人家的确不一样,一年赚个几十万花不完,总想做点好事。哎呀,钱花不完,好事做不够。这也是成长的烦劳,对吧。只可惜,在下父母已经远游外出,寄情山水之间,早就对在下听之任之了呢!”
朱慈烺小秘密地看着,眼睛里无限促狭。
很显然,朱彝尊那点话题话里藏钩的本事被朱慈烺一眼就看穿了。
朱彝尊是在讽刺朱慈烺大手大脚划着家里人的钱,早早沉迷享乐,不思进取,还没家教。
但朱慈烺却是不动神色地戏谑了一番朱彝尊。
“猪一只……”柳如是想笑不敢笑。
孔洛灵却是噗嗤一笑,忍不住看着朱慈烺,眼睛很是有神。
朱彝尊咬咬牙,怒瞪了一眼朱慈烺:“阁下!这就有些过分罢。没错,我知晓你有钱,知晓你豪富到连国姓都看不起!这世道,果然已经人伦崩坏,人间再无礼义廉耻。人人但有一些钱财,便不知天高地厚,更不知谦恭为何物!”
这就有些撕破脸了。
朱姓,这是皇室的姓氏啊!
柳如是忽然就有些紧张了起来,该死的这些家伙不会闹大了不可收拾罢!她瞪了一眼朱慈烺,想要说些什么,却见孔洛灵双目闪闪发光,一脸期待。
“哦?人伦崩坏?没有礼义廉耻?”朱慈烺顿时脸色一变,原本玩世不恭的表情一下子郑重了起来:“朱彝尊,你若是如此想,那可是大错特错了!”
“自以为有些臭钱,便不知天高地厚。你说我错,还不够格!”朱彝尊冷笑连连:“这世道,当政之人,果然昏庸。不思教化仁义,反而驱使人人只为钱财,枉顾一切!”
“哈哈哈哈哈!”朱慈烺听了,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一放声大笑之中,藏着一些悲哀,偷着一些凄凉,更藏着无尽的嘲弄,以及一些沧桑变幻之感。
“饿了,为什么不吃肉呢。为什么,不吃肉呢。”朱慈烺笑着看向眼前的朱彝尊:“何不食肉糜。却是说的阁下啊。小青、小白。想不想听我讲一个故事?”
朱慈烺看了一眼朱彝尊,全然是一副看白痴的眼神。
他觉得,和这种自以为是的二代毫无沟通的乐趣。
反倒是身边两个巧笑倩兮的姑娘赏心悦目。
“什么故事?当然,不管是什么故事,我都想听。”孔洛灵月牙弯弯,笑得很是开心。
“傻姑娘呀……对我都没这么听话呢。”柳如是银牙暗咬,看着大熊猫先生,一脸郁闷。
“有时候啊。我曾经也想过,赚那么多钱做什么。我已经吃饱喝足,人生安乐。实在不应该费那么多劲,又是扩建工坊,又是研发技术,总是想着这些被一些人看来庸庸碌碌,俗不堪言的事情困扰……可每当这个念头想起来的时候。我就想笑,可想起了那两个故事呢,又感觉想哭……”朱慈烺陷入了回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