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诺筋疲力尽地走进大帐。
正和衣靠在火炉旁打盹的李靖,突然醒来。
李靖上前道:“抓住颉利没有?”
萧诺摇摇头道:“末将顺着道路,追下去三百多里,一个人影都没看见,风雪太大,离远了,什么也看不清。”
李靖皱起眉头,猛地站起身道:“不行,咱们必须抓住颉利,等风雪停了,再派人出去搜捕。”
在一旁和衣睡着的杜伏威忽然睁开眼睛道:“药师,不行,大军明日,必须撤军。”
李靖坐起身来,重重的叹了口气。
杜伏威苦笑道:“药师,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何尝不想生擒颉利,但大军已在白道、定襄,滞留了二十天,周围能清理的突厥部落,都已经收拢完毕,粮秣积储,所剩无几,不能再停留了。”
李靖狠狠地攥紧了拳头道:“可惜了,太可惜了……为山九仞……”
杜伏威微微一笑,揉着脑袋,勉强的道:“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哪能每次都心想事成。大唐想要开创前无古人的伟业,既要敢打生死之战,也要能比拼耐力。”
李靖苦笑道:“靡费无数,倾国之战,功亏一篑,愧对陛下信任!”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杜伏威与李靖疑惑地互相看着。
李靖突然意识道什么,欣喜的道:“外面出了什么事?快去看看!”
萧诺扭头冲出去,片刻之后,又冲了进来,激动得一脸喜色。
萧诺大叫道:“大将军,抓住颉利了!抓住颉利了!”
李靖摸向腰间,不曾想却摸了一个空。
杜伏威将自己的酒壶递给李靖。
李靖猛灌一口酒,笑道:“哪位将军抓住了颉利,本帅给他请功!”
萧诺的脸色一沉,有气无力的说道:“陈大将军!”
李靖反问道:“那个陈大将军?”
萧诺嘟囔道:“还能有哪个陈大将军!”
李靖的身子晃了晃道:“陈应!”
杜伏威脸色微微一变:“二十多天前,陈应带着六千余军士突然消失……”
萧诺道:“他去了盛乐,把颉利抓回来了,不仅是颉利,还有阿史那苏尼失麾下三万余名突厥狼崽……”
……
长安城,大安宫。
李渊见李建成心情不好,就派出请他过来喝酒。
李建成本想不来,可奈何李渊太能干了,又给李建成增加了十二弟李元嘉。这天是李元嘉百岁宴。
李建成不想落人口实,只能硬着头皮前来参加宴会。
就在大安宫李元嘉的百岁宴上,李建成满脑都是如何组织第二次北伐,一定要把突厥连根拔除。
突然,李安俨高举着一份战报,冲进大殿。
李安俨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道:“陛下,抓住颉利了!李靖遣使告捷,陈大将军抓住颉利了!”
李建成腾地站起身,径直跳过案几,冲过去接过战报。
李建成一目十行地看着战报,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李建成大笑道:“阿爹!真的抓住颉利了!突厥灭国了!”
李建成冲到李渊身边,将战报递给他。
李建成欣喜若狂地跑到大殿中央,冲着众乐师和舞姬道:“继续奏乐!奏……大将军破阵乐!”
众乐师和舞姬一脸懵逼。
李建成顺手从,旁边抄起一柄拂尘,随着音乐,跳起战阵之舞。
众乐师明白了李建成想要什么,马上跟着节奏开始弹奏起来。
李渊走到乐师身边,接过一柄琵琶,开始弹奏。
周围的宫女、内侍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渊父子俩,在大殿中央边弹边舞。
李渊父子相视而笑。
良久,李建成跳得累了,这才跑到李渊身边坐下来。
侍女赶紧奉上茶。李建成浅饮一口,望着李渊道:“献俘……阿爹也没有什么经验。”
李渊抚着胡子露出思考之色。
李建成道:“孩儿想在承天门献俘。”
李渊点点头道:“太庙也要去,告慰列祖列宗。”
李建成点点头道:“阿爹,陈应、李靖回京,郊迎用何仪仗?”
李渊想也不想的道:“自然是……郡王仪仗。”
李建成笑道:“好,那到时候,阿爹来主持可否?”
李渊摇摇头道:“郊迎和承天门,自然是你这一国之主主持,太庙献俘……”
李建成赶紧道:“太庙献俘还是请阿爹出面主持。”
李渊不客气的点点头道:“此乃百年难遇的盛事,阿爹沾你的光,就算明天死,也能瞑目。”
李建成顿时不悦道:“阿爹说哪里话,阿爹身体如此壮硕,定能长命百岁。”
李渊顿时笑了起来道:“大郎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会说话了。”
李建成一脸正经的道:“儿子一直如此,实说实说而已。”
一名内侍走过道:“启禀陛下,江夏王有急事要觐见。”
李建成有些疑惑的道:“急事?这时辰哪有什么急事?宣他进来。”
李道宗步履轻松地快步上殿,给李建成、李渊分别见礼。
李建成道:“道宗,可曾用膳?”
李道宗道:“忙了一天,还未吃饭。
李建成一摆手道:”那就在这里吃。“
内侍给李道宗加设案几,端上菜肴。
李建成道:“有何急事,快说吧?”
李道宗神神秘秘地笑了起来道:“大喜事,陛下,你肯定不知道。”
李建成道:“快说,遮遮掩掩,还想讨要封赏不成。”
李道宗道:“史万宝,就是那个长安游侠出身的,平阳公主的属下,他找到魏书玉了!”
李建成看了看李渊道:“魏书玉?何许人也?”
李道宗不耐烦地敲敲案几道:“魏书玉,魏征失散十余年的大儿子!找到了!”
李建成惊喜地站起身来道:“确凿无疑?”
李道宗笑道:“还能诓骗陛下不成,三娘早在武德三年的时候,就帮着魏征找寻他的大儿子……”
李建成兴致盎然的道:“这是怎么找到的?”
李道宗道:“魏书玉在一家道观当道士,当家老道去世了,他下山采买,正好有个游侠,在郡守府当差,认出前来寻父的魏书玉。”
李建成感叹道:“太不容易了,乱世飘零,没想到魏征父子失散十几年,还能有再度相认的机会。传令,命那游侠,即刻将魏书玉送来京城。”
李渊伸手制止道:“慢!大郎,魏征乃是国士,此等幸事,一定要弄个圆满。”
李建成道:“阿爹有何建议?”
……
长安城南衙,门下省政事堂。
魏征望着众相国笑道:“此番北伐大捷,擒获颉利以下突厥军民二十余万,牛羊杂畜百余万,其余突厥人,或殁于战事,或陨于风雪严寒,侥幸脱逃者不过万人,而且星散于漠北各地。突厥王庭如今已不复存在。诸位今日要商议的,便是这十余万突厥军民的处置问题……”
李建成注视着侃侃而谈的魏征,有些心不在焉的发呆。
他很想把找到魏征的儿子的好消息,告诉魏征。
可是,想到李渊的布置,他又迟疑了起来。
王道:“此番大军解救的我中原子民,就有一百五十多万。
魏征附和道:“是啊,这次李靖、陈应立下的战功,足以彪炳青史,但却给咱们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难题。依照汉朝旧例,将归附的突厥部族,安置在塞下,不要改变其风土习俗,全其部落,顺其土俗,此一可充实北方边境人烟空虚之地,二可使之成为朝廷对付北方夷狄的一道天然屏障,如此,则朝廷不必糜费过多钱粮,便可安定北方。”
房玄龄摇头,语气坚决的道:“不行。”
李建成笑道:“玄龄有何见解?”
房玄龄郑重的道:“夷狄化外之人,素来不习王化,不知礼仪,不能以常理度之。臣遍览诸史,其人弱则请服来朝,强则叛乱犯边,桀骜狡诈,绝难驯服。
李建成微微凝眉。
房玄龄接着道:“如今阴山一役,降者十万余众,如悉数迁入内地,则数十年间,繁衍生息,人数将倍之。其人彪悍,久而久之,必为朝廷腹心之患……西晋初年,诸胡与国人杂居中国,郭钦、江统,皆劝晋武帝将其驱出塞外,武帝不从,二十年后,伊洛之地,竟成胡人牧马放羊之地……”
李建成看着房玄龄,有些哭笑不得的摇摇了头。
房玄龄注意到李建成的目光,疑惑又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语音不自觉的有些迟钝的道:“陛下,五胡乱华,殷鉴不远,大唐不可重蹈覆辙!”
李建成笑笑,不置可否。
魏征揣着手,毫不客气的反驳道:“须知,王者之于万物,就如上苍之于世间,天覆地载,靡有所遗。今突厥穷途末路,举族来归,我若拒而不纳,犹如上苍舍弃万民,其心何忍?化外诸族又当如何看待我大唐?若是突厥能在中国生业安居,以为效仿,则四方之夷,不发大兵,亦可平也。”
魏征望着李建成的目光。
看着李建成的目光中带着鼓励。
魏征却接着道:“圣人云,有教无类,难道教化还要有华夷之分么?对于突厥,将其从濒死绝境救出,教给他们礼仪和谋生的技能,若干年后,这些人便都是地地道道的大唐百姓。对其部落首领,遴选忠心者,入京宿卫,以示恩宠信任,使之畏威怀德,何后患之有?”魏征冷笑一声。
房玄龄冷笑道:“魏玄成所言,几近于宋襄公,我大唐若以仁心待夷狄,只怕日后,反受夷狄之害!”
李建成摆手示意停止争论道:“大家今日争论此事,都是为了社稷长久。这样,此事先搁置不议,等李靖班师回朝后再说。今日就到这里。”
众人朝李建成一稽。
李建成望着魏征道:“玄成,还有一事。”
正欲起身的魏征重新坐下。
李建成淡淡的笑道:“听说你现在居住的府邸,过于狭小,朕打算,赠你一座新的府邸。”
魏征躬身道:“多谢陛下厚爱,可是现在的居所,玄成住得足够宽敞。”
李建成摆手道:“难道你一辈子也不打算将家小迁到长安来?难道你怕朕,因为听不进你的铮言,砍你全家老小的头?朕这点心意,你都拒之门外,你不怕寒了朕的心。”
魏征默然。
房玄龄笑道:“玄成,陛下说得对,你还是搬家吧。现在的府邸,着实太小了,我们去拜访你,马匹车驾,全都站在街边。”
高士廉、王、杨恭仁等人七嘴八舌地劝说。
魏征无奈地点点头。
……
李建成的动作非常快,圣旨下达。
魏征离开政事堂,在房玄龄、王等人陪同下,魏征来到他的新府邸。
大宅大门坐北朝南,门楼正中悬挂着字体苍劲的蓝底金字匾额,上书“尚书邸”,朱红大门紧闭着,装饰着兽衔大铜环。
众人推门而入,眼前是一条笔直往里延伸的甬道。
听工部尚书武士在前面跟魏征介绍道:“这条甬道宽六步、长六十八步,将大宅内的八栋大院、二十四栋小院从南向北的分隔在两旁……”
房玄龄笑道:“真不错,够宽敞,刚刚修葺一新。家具一应齐全,回头,玄成再买几个仆役下人,一个新家,就齐全了。”
魏征茫然跟着众人,四下参观。
众人走进书房。
高士廉笑道:“这个书房真好,阳光充足,宽敞!还有地龙,不见炭气,还暖和……玄成,早些将妻小父老,接到长安。”
魏征突然怔住。
房玄龄有些诧异的道:“玄成,怎么了?”
魏征目光闪烁,喃喃的道:“这座府邸……原来,曾是密公住过的。”
魏征神色迷离地,穿梭在走廊之间,最后在客厅止步。
高士廉、武士、房玄龄不再言语,亦步亦趋地跟在魏征身后。
魏征摸着案几,神情复杂道:“这座案几还是密公用过的旧物。”
武士小心翼翼的问道:“玄成……要不,让陛下……换一座府邸?”
魏征顿了顿,缓缓摇头道:“就这里吧,逝者已矣,大约陛下也不知道,这座府邸就是密公曾经住过的。也好,闲暇之余,我或许还能……和密公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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