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陈应、魏征、房玄龄以及尉迟恭等人骑着战马,缓缓的走着。
此时已经到了午饭时间,远处的村落却不见炊烟生起,也不闻犬吠。
李建成脸色凝重。
魏征望着李建成道:“陛下,像这样的村落,没有一千也八百!”
李建成的脸更加阴沉。
陈应摆摆手,冲边的侍卫道:“四处查看一下,看看还没有人!”
时间不长,有名拄着拐棍的老人家,在侍卫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李建成急忙问道:“老丈,这个村子的人呢?”
老人家似乎有些耳背,李建成连续问了五六次,这才听明白是什么意思。老人家满是沟壑的脸,皱纹更深了。他颤颤巍巍的道:“逃叻……都逃叻!”
李建成附身问道:“为甚么?”
老人家期期艾艾的叹气道:“没水了……方……圆三十里……一滴水都找不到,打井……打到六丈四尺都打不出水!”
李建成又问道:“老丈,您怎么没有走?”
“走……我这样的人……还能出哪!”老丈没有理会李建成,他就拄着拐棍,颤颤巍巍的走了。
李建成跟着老人家,走了足足半个时辰。
这才发现,老人居住并不居住在村里。而是在一片坟地里。坟地里有新鲜挖出来的土壤,老人家走到这个还没有挖完的墓坑中,拿着锄头,继续挖土。
望着这一幕,李建成用牙齿咬紧嘴唇,他非常用力,李建成的嘴唇被他咬得出血,可是李建成依旧恍然未觉。
李建成走到墓坑边上,发现老人家没有被褥,只有几块干裂的杂粮饼,还有一小桶已经发黄的水。
李建成痛苦的用拳头砸着自己的脑袋。
魏征感叹道:“赤地千里,荒芜人烟!”
陈应上前狠狠瞪了一眼魏征。
魏征不以为然的望着陈应道:“陈大将军,我知道你想打突厥,把突厥打服,可是,现在咱们大唐打不起,咱们的大军,也都要饿死!朝廷现在,连一个月的军粮都凑不出来。为今之计,不能开战,只能求和!”
“求和?”陈应望着魏征,一脸鄙夷的道:“能战方能言和,现在是突厥来打我们,不是我们去打突厥。”
原本沉默的房玄龄突然开口道:“现在就要看陈大将军的本事了,大将军不是一直以擅长兵法自诩么?不战,而屈人之兵,不正是,孙子兵法的精髓么?”
尉迟恭没有理会房玄龄,而是望着李建成道:“陛下,无论如何,这一仗咱们必须打。”
“尉迟将军所言极是,突厥人可不不会管你是不是缺粮,是不是大旱。若不狠狠打一仗,狼崽子们是不会乖乖地回草原去的!”陈应望着魏征冷笑道:“魏令公这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突厥人来之前,灾荒就已经开始了,就算突厥人现在撤走了,灾荒难道就结束了?”
李建成默然不语地盯着舆图。
就在这时,李孝恭突然策马前来。
李建成被马蹄声惊醒,回过神来,李建成抬头望着李孝恭道:“孝恭,发生了什么事?”
李孝恭苦笑道:“突厥使臣、步鹿根与执失思力请求入京觐见,现他们到了丰州,预计半个月可以抵达长安!”
李建成岂会不知,东突厥在这个时候遣使入长安,其实就是为了探听大唐的虚实,此时关中饥馑、饿殍遍野,根本就瞒不住突厥人的眼睛。
更何况这次出使恐怕绝对不止明面上的这么些人,暗里不知道会有多少细作潜入中原。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走吧,回宫拟定行军方略!”
陈应躬身道:“陛下是知兵的,论起兵法,陛下并不弱于……臣。”
李建成站起身,断然打断了陈应的话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将不可从中御,军不可从中制,这是最大的兵法!朕,知道,但是,咱们君臣必须想一个妥善的办法……”
魏征道:“臣也是经过战阵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出不了大乱子!”
“那就是不肯担责任,不肯临机决断,事事皆请示……就是让陛下背锅吗?”陈应当然没有对魏征客气道:“你就是这么当宰辅的?”
魏征无言以对。
李建成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陈应叹了口气道:“计划只能提前了!”
现在正是陈应与关中粮商集团,其实也可以说是关中贵族集团斗争最关键的时候,粮食战斗打到现在,粮食价格已经提高到了斗米百钱。
陈应从关外陆续运粮进入关中,而关中粮商择不择手段买进,粮商集团首笔贷款一百五十万贯即将告馨。其实陈应仅仅河南府的粮食还没有用光,更何况还有八百多万石粮食正在陆续前来的路上。
在这个情况下,关中粮商集团已经把大量的资金砸在了粮食上,而且是准备以平时粮食价格十倍甚至二十倍的价格买进的粮食。
粮食战争打到现在,事实上双方都已经差觉到了对方的计谋,这就像是国战,抛开前面的三板斧,后面就是拼国力了。
陈应如果没有持续新粮进入关中,粮食市场的价格还是陈应说了算。可是一旦关中粮商集团一旦爆仓,他们要么贱价处理粮食,能回事多少就回本多少,要不然没有办法按照还款,只能把祖宗数代经营,积攒的店铺、房产以及田地折价卖给陈应。
可是,突厥使节入关打探大唐的虚实,如今关中粮食市场如同火山既将喷发,民怨沸腾,而且最关键的是市场萧瑟,会被突厥发觉大唐的虚实和底细。
陈应叹了口气道:“两害两较取其轻,眼下只能见好就收!”
原本,陈应是非常有机会把关中贵族集团数百年积攒的财富,一次性收割大半。可是为了应付突厥使节,只能提前结束了。
李建成点点头,叹了口气道:“他们真是命不该绝!”
李建成也明白如果陈应的计划完全成功,关中贵族集团,至少三分之二的家主,会因为他们做出的错误决定而被迫下台,关中就会产生大地震。
……
齐王府,一天早起来,李元吉就感觉着脑门子直突突,眼皮一跳。
这让李元吉感觉有些疑神疑鬼起来,在李元吉再三的追问下,谢叔方做出全面保证,李元吉这才罢休。
谢叔方正准备离去,突然想起突厥遣使入关的消息已经来了,就向李元吉禀告道:“齐王殿下,突厥颉利可汗遣使入关……”
李元吉一听这话,顿时大喜道:“看来,颉利也是一个怂货,屎都到腚门了,现在还在瞻前顾后!”
谢叔方笑道:“那还不是因为他被陈大将军打怕了,这三年来突厥,可没有占到过便宜,武德四年的时候,突厥还可以聚起四十万控弦之士,现如今他们要凑足四十万控弦之士,恐怕要把女人和孩子都算上!”
李元吉哈哈大笑。
良久,李元吉停止大笑,脸色凝重的道:“还没有查到老二的下落吗?”
谢叔方摇摇头道:“没有,他仿佛就像凭空消失一般,巴蜀、河东、河北、甚至凉州,剑南道、岭南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这就奇怪了啊!”李元吉沉吟道:“老二到底死哪里去了?”
谢叔方低头不语。
就在这时,一阵如同野兽的嘶吼声传来。
李元吉一怔,赶紧朝着后院方向奔跑而去。
谢叔方紧随其后。
当李元吉来到宇文化及的小院时,突然一个砚台从院里飞出来,谢叔方急忙想挡在李元吉身前。
李元吉皱起眉头,挥拳砸去。
“砰……”
李元吉一拳将这块上好的砚台打得粉碎。李元吉进入小院,却见宇文化及双手提起一外元随扈从,双手死死的掐着他的脖子。
宇文化及面目狰狞的吼道:“还有一百万石粮食,你怎么不早说?不早说……”
只是这名扈从已经停止了挣扎,抽搐着,已经没有了声息。
李元吉走到宇文化及身前,用力掰开宇文化及的手,一边用力,一边道:“先生,他已经死了!”
说着,李元吉冲左右吩咐道:“给他找一副棺木,好好安葬,家里送去一百贯!”
李元吉扶着宇文化及坐下来道:“先生,出了什么事情?”
“这些废物,全部都是废物。”宇文化及嘶吼道:“陈应小儿在河南府,早已秘密储备两百万石粮食,就放在桃林县。直到现在才发现……”
李元吉大惊失色,此时两名长林军侍卫正抬着这名被宇文化及掐死的元随扈从的尸体,慢慢向外走。
李元吉冲着二人吼道:“站住!”
两名长林军侍卫莫名奇妙的望着李元吉。
李元吉嘶吼道:“不必安葬了,把他给我剁碎了喂狗!”
侍卫不敢怠慢,只好去执行李元吉的命令。
李元吉此时方寸大乱,他可清楚的知道,多出这一百万石粮食会意味着什么。
一百万石如果全部进入民间,如果像大业末年一样,百姓只吃一餐,或者用稀粥吊着命,一百万石粮食可以足够一百万人支持半年。一天六两米虽然吃不饱,但是绝对饿不死人。
关键是半年时间,足够发现太多事情。就算蜗牛爬,其他产粮区的粮食也能运进关中。
也就意味着,这次囤积粮食彻底失败了。
李元吉魂不守舍的道:“先生,现在咱们怎么办?”
宇文化及愤怒地压抑着内心里的愤怒道:“现在只能持续买进!”
“可是,咱们手中钱已经所剩无几!”李元吉道:“其他各家,恐怕也都差不多吧?”
宇文化及转来转去,突然背着手道:“齐王殿下,朝廷不是说往关外迁徙的人口,等每户可以补偿十贯钱盘缠?”
李元吉点点头道:“不错,民部是有这么一个规定,先生你的意思是……”
宇文化及苦笑道:“他们各家都荫户和佃户,让他们拿人换钱吧!”
迁徙安置费是为了避免向关外迁徙的百姓,不至于衣食无着落,如果迁徙之路,一路血肉,这可不是陈应愿意看到的。
每户十贯钱的迁徙安排置费用,这是陈应是折税的办法,从通利钱庄支出来的。当然,全部都是钱钞,不不妨碍流通。
这个时候,一户平均人口是四人。其实稍多,关中约一百多万户,计划迁徙出去三十三万户。
当然,关中贵族集团各大都有荫户,而且数量不少。以京兆韦氏为例,韦氏就拥有八千多荫户,奴仆超过万人。
宇文化及的办法,其实并不是办法。只是饮鸠止渴,各大可以凑出两万户的话,就可以从朝廷那里套出二十万贯钱。这些各大世族门阀的荫户,携带粮食上路,他们一样也不用饿死。
……
自从粮食饥馑以来,长安的粮商就断绝了粮食供应。全靠长平仓出售粮食。
就在六月二十七日这天,长安城内一次性冒出了六十多家粮店。
这些粮店纷纷挂牌出售粮食。
“麦六十钱一斗!”
“米八十钱一斗!”
“谷七十五钱一斗!”
“永不限量!”
很快这些粮店门口就排起了长龙。
李建成与陈应打扮成普通百姓的样子,跟随在人群中。
刚刚开始,因为粮市的价格比长平仓出售的价格略低,引得百姓疯抢。
他们的买一石,有的推着鹿车,买上三四石。
但是更多的则是那些行事干练,衣着崭新的百姓,他们购买的粮食更大,多者十几石,少者也要五六石。
李建成面前排着的是一个少年,还有一个丫头。看上去年岁都不大,他们二人都面黄肌瘦,在粮铺伙计面前说话结结巴巴的道:“能不能给我一斤栗!”
伙计道:“五个大钱!”
少年哭丧着脸道:“我们没钱!”
伙计脸一板:“没钱就让开,回去拿钱!”
丫头一脸悲悲戚戚的带着哭声道:“我们家里也没钱!”
这场粮食战争虽然可以让陈应大赚一笔,可是苦的还是普通老百姓。也多亏陈应在长安城开设了太多工坊,加上朝廷兴建的工坊,百姓可以在农闲时候,打些零工。每年赚个三五贯钱。
要不然,哪怕斗米五十钱的价格,一般普通也承担不起。
陈应从怀中掏出一张钱钞,哪怕是面额最小的也是一贯钱。
“谢…郎君赏钱,小…小人买了一斤米就回来,阿妹,你给恩公再磕个头!”
李建成唉声叹气的道:“这种情景,什么时候是个头?”
陈应淡淡的笑道:“快了!”
粮食涨价速度很快,可是下跌同样更快。
从最高峰值斗米九十钱,几乎是一天一个价。
从九十钱回落五十钱,仅用了四天。
关中粮商们一直在观望着,希望官府的粮食可以售馨。
只是他们失望了,官府中的粮食似乎没有尽头。
粮食价格在快速下跌,关中粮商已经没有钱可以坐空粮食市场了,他们只好眼睁睁的看着百姓用五十钱一斗的价格大量购进粮食。
仅仅七月初一这一天,长安官仓与城内粮店就售出不下二十万石粮食。
七月初二,粮食依旧连续五天下跌,这次跌幅度相对较大,直接在原本基础上再降二十钱。
每斗三十钱!
这也意味着关中粮商集团手中原本价值四百余万贯的粮食,在短短五天之内缩水三分之二。
钱长庚受不了他了。
他本是元氏的商号大掌柜,负责粮食以及田庄的打理。这些年他本身也是拥有万贯家财的富豪。
他原本想关中各大家族联合起来,做空粮食市场。他也可以从中大赚一笔,日钱他将自己的宅院,以及田地质押,贷款到了四千贯钱,加上他自己的六千余贯,共计万贯,在峰值斗米八十钱一斗的时候,私自购买了一万两千五百石粮食,准备大赚一笔。
然而短短几天功夫,他的万贯家财只剩下了不到四千贯。
损失惨重,血本无归。
钱长庚受不了了,粮食市场崩盘了,以元氏刻薄的性子,这个锅肯定是他背。
想到这里,钱长庚马上给自己下毒。
全家三十七口人,无一幸免,全部中毒身亡。
钱长庚不是意外的全例,甚至不是第一个。
随着粮食价格的崩盘,越来越多那种衣着光鲜,长得肥头大耳的商贾,要么上吊,要么抹脖子,要么撞墙,还有的就是跳楼。
李秀宁接着这个消息,有些不忍心的道:“惨……实在太惨了!”
陈应一边算着账,一边笑道:“一家哭总好过一路哭,更何况害死他们的不是我,是他们的贪婪!”
PS:这两天创世限免,所以每天只有一章,限免结束,小爆一下,三更一万三打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