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当然愿意!”贺逻施生怕陈应一个不乐意下令进攻,从伊列河谷到夷播海,其实都是海东部的势力范围,西突厥其他部落可以逃跑,他们却不能逃。
一旦跟随其他部落逃跑,西突厥可没有这么广袤的牧场供养十数万人。相对于农耕民族而言,游牧民族需要的空间更大。比如在这个时代,虽然说农业产量极低,农民想要养活自己至少需要每人平均六十亩地,而游牧民族却需要百倍的草原,差不多一个牧民需要至少六千亩草场才能保证衣食无忧。
像海东部这样庞大的部落,至少需要四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他们若是跟着西突厥逃亡,除非成为其他部落的附庸或奴隶,否则根本就没有办法安置如此众多的人口。
贺逻施急道:“我们海东部愿意弃暗投明,投靠大唐,请陈大将军接纳!”
“尔等愿意投诚,那自然再好不过了,你们海东部……”陈应听着舌人的翻译,一边沉吟道:道:“海东部辖三万六千四百五十八落,丁口十万七千四百余,世代以游牧为生,以伊列河谷西为牧区,冬春在西,夏秋在东。”
“请大将军给海东部一条活路!”贺逻施一脸可怜巴巴的望着陈应喃喃的道。
陈应没有理会贺逻施的神色,而是淡淡的道:“然,伊列河连年大旱,河道枯竭,牧草不生,我大唐陛下仁慈,本大都护决定上书,为海东部换一块更为肥美的牧地,你们以后改称海西部吧,本大都护做主,将贰师城以西至卡拉尔、纳伦的肥美草场,全部赏赐给你们!”
原本已经悲愤的不能自抑的贺逻施闻言僵住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很想再听一遍陈应的命令,却被甲士粗暴的推搡到一边。贺逻施央求着舌人再翻译一遍,舌人不耐烦的又将陈应的话说了一遍,贺逻施闻言大喜,陈应所说的地区,其实就是后世锡尔河中下游地区,这块区域大约五十四万平方公里,是锡尔河最肥沃的地区。这里的草场丰茂,降雨量充足,庞大的草原养活二十万人口不成问题。
贺逻施闻言连连朝着陈应磕头。
陈应其实并没有按好心,这一块中亚最肥沃的土地其实是属于西突厥阿史那家族的牧地,用海东部海东区的牧地与阿史那家族置换。甲去了乙地,乙去了丙地以此类推,小部族占有了大部族的地盘,大部族占有了更大部族的土地,至于最大的那几个部族,自然就要让他消失。
这是一个朝三暮四,或者暮四朝三的故事,是养猴人用来对付欲求不满的猴子的法子,虽然很粗糙,用起来效果却出奇的好。管理国家,最重要的是团结大多数,摈弃一小部分,损失一小撮人的利益,就能把国家治理的很好了。
准确的说起来,任何律法都是秉持这个原则才建立起来的,只要把握好一个度,陈应认为可以随意的玩。
作为西突厥既得利益集团,阿史那家族,与阿那德家族这两个庞大的部落,占据着东西突厥最为肥沃的草场,掌握着西突厥超过百分之六十的资源,作为曾经的草原霸主,阿史那家族与阿那德家族与大唐没有半分可以缓和的可爱,就像历史上阿史那贺鲁在山穷水尽的时候,他投降了唐朝,可是稍稍聚集了力量,就在中亚扯旗造反,他认为聚集十万大军,又远在大唐的万里之外,大唐拿他没有办法。
可是谁也没有想过,苏定方只率领了两万步骑,就一路横扫,以少击多,大败阿史那贺鲁,将西突厥灭亡。
尽管苏定方在西征非常顺利,可是陈应却知道这一场战争,打得非常惨烈,唐国将士以伤亡八千余众的代价,这才彻底拿下西突厥,占据碎叶镇。
历史上苏定方干得不错,却留下了后遗症,这个后遗症就是西突厥以及附庸各部实力并没有受到根本上的打击,阿史那家族以突厥黄金血脉的号召力,瞬间就可以拉起十数万拥护的人。
现在陈应把阿史那家族肥美的牧场,赐给海东部。
海东部其实早就对阿史那家族控制的锡尔河下游地区垂延三尺,只是奈何实力不如阿史那家族,所以他们不敢抢。
如今,陈应给他们作后盾,事实上不用陈应督促,他们自己也会鼓舞士气,抢阿史那家族的牧场抢回来,当然为了能够让海东部可以睡觉睡得安稳,哪怕没有陈应下令,贺逻施麾下的部曲也会不遗余力的将阿史那家族高过车轮的壮丁杀光,不杀光阿史那家族,他们海东部恐怕都睡不好。
就在贺逻施走后,陈应望着众将领道:“你们对本大都护之决议,如何看?”
罗士信撇撇嘴道:“何必这么麻烦,要我说,就让我带着骁骑军一个冲锋把贺逻施麾下的部曲击溃,把他们海东部的青壮都抓起来当奴隶,去给咱们开矿或修路!”
陈应对于罗士信的话,只是笑笑而已,自然不作评价。
罗士信看着陈应的神情,不解的道:“难道我说错了?”
“你没错,只是时机不对!”陈应指着外面的夜空中道:“世界之大,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我们大唐别说只有不到两千万人,就算拥有两万万人,也不可能占领全世界,在这个情况下,就需要用团结可以团结的对象,拉一派,打一派。更何况,我们大唐人口不多,死一个我都会心疼,更何况西突厥有四十万控弦之士,一旦战争打响,死伤肯定不是一两个人,而是数千上万人,所以,本大都护不得不采取驱狼并虎之策。”
张士贵若有所思的道:“大将军的倒是做得好打算,慷他人之慨!”
陈应哈哈大笑。
翌日清晨,太阳从东方升起。虽然风还是不小,然而却可以行军,陈应下令部队开拔,安西军将士朝着西域疏勒城方向前进。
……
长安,太极宫武德殿下,李渊望着李建成在鸡泽泊被伏击的奏折,脸色阴沉的道:“来人,速速宣裴寂进宫议事。
内侍匆忙离去。
就在李渊急不可耐的时候,裴寂快步而来,向李渊行礼。
李渊拿着李建成遇袭的奏折道:“裴三,你怎么看?”
“这……”裴寂沉吟起来,李建成遇到明眼人肯定会想到是秦王李世民动的手,毕竟秦王府与东宫斗争日益激烈,一旦李建成遭遇不测,李世民就是第一人选。然而,凡事都有两面性,如果是李建成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想要嫁祸秦王,这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裴寂想了想道:“想来这是河北叛军余孽所为,既然太子殿下无恙,不如下令处斩被俘虏的匪徒!”
听着裴寂的话,李渊深以为然。
如果李建成真遭遇测,他很可能是李世民所为,但是现在李建成安然无恙,这里面的学问就大了。李渊道:“对于西域……之事,你是怎么看的?”
裴寂沉吟道:“陛下你担心养虎为患?”
李渊点点头。
裴寂苦笑道:“陛下所言极是,河北两次叛乱,就是前车之鉴,如今河北之乱刚刚平息,突厥又虎视眈眈。如何免掉陈大将军西域大都护?”
李渊皱起眉头道:“陈应现在还是朝廷的功臣,若是没有理由,岂能随意免掉他的西域大都护之职,如此一来,怕要寒了文武之心。”
裴寂眼珠子一转,突然笑道:“陛下,臣倒是有个办法……”
李渊好奇的道:“什么办法?”
裴寂道:“太尉、司空、司徒谓之三公,陛下何水在三公之上,增置三师,曰太师、曰太傅、曰太保,是为上公……
李渊面露讶色:“上公?”
“不错!”裴寂道:“陈驸马虽然是陛下晚辈,但是君臣之别,先公后私,陈驸马为大唐开疆列土,增置百邑,如果大功,非三公之位不可酬也,屈突大将军可从兵部尚书,擢升至太尉,空出兵部尚书之职,赏赐杜伏威,秦王殿下可升至司徒,而陈驸马,则可以升至司徒,如此以来,既可封赏有功之臣,亦不至于大权旁落!”
李渊点点头道:“裴三,还真有你的,封陈应为司空!”
司徒掌民事,郊祀掌省牲视濯,大丧安梓宫。只是一个虚职,平时并没有什么实权,而司空则不一样,司空是实职,掌握水土事。凡营城起邑、浚沟洫、修坟防之事,则议其利,建其功。凡四方水土功课,岁尽则奏其殿最而行赏罚。凡郊祀之事,掌扫除乐器……凡国有大造大疑、谏争,与太尉同。
这个司空,其实就是工部尚书的别称,不过品阶却远比工部尚书要高。
这样以来,就可以把陈应从兵权上剥脱出来。
司空不掌握着军队,只管各地工程建造。
这就是官场中,最典型的明升暗降!
PS:终于熬出来了,各位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