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皇宫甘露殿内。李渊还在看地图,李世民醉醺醺被几个武士抬着来到了甘露殿上。李渊扭头望了李世民一眼,毫不犹豫地道:“泼醒他。”
一名小黄门迈着小碎步,提着一桶冷水。走到李世民身前,又抬头望着李渊。
李渊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泼!”
哗的一桶冷水泼下去,李世民浑身打了一个冷战。寒冬腊月的天气,一盆冷水浇下去,这个酸爽,那滋味,就不用提了。李世民口中吐着水,两眼迷茫地眨着。他醉醺醺爬了起来,转过脸望着李渊和李建成。
李建成冲着他苦笑,李渊仍旧不回头,开口便问:“要攻破函谷关需要多少兵马?”
李世民浑身酒气,一拳砸在挂在墙上的大幅地图上:“若让我领兵出战,三万兵马攻破函谷关,守住函谷关,王家老贼就是瓮中之鳖!”
李渊看着李世民:“你有把握!”
“东宫左右卫率、东宫左右司御率四率十八府,能攻破函谷关吗?”李渊望着李世民问道。
李世民迟疑了起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东宫左右卫率也好,东宫左右司御率也罢,就算李渊强令李建成交给李世民指挥,李世民也指挥不动。
李秀宁这个时候进入甘露殿道:“我相信陈大将军可以攻破函谷关!”
李建成微微一怔,急忙道:“儿臣担保陈大将军可以攻破函谷关!”
李世民道:“东宫四率十八折冲府应该可以在月余之内攻破函谷关……”
“这个年也别在家里过了,明日就点兵,只要函谷关在手,一年之内,河南河北一十六郡,都是大唐疆土!”李渊道:“二郎,赶紧回家交代一下……”
李世民当即道:“不用交代了,我现在拿着鱼符就去军营整军。”
李建成突然道:“阿爹,儿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渊道:“嗯?这里没外人!”
李建成道:“东宫洗马魏征向儿臣献计,前瓦岗旧将,秦叔宝、程知节、牛俊达、谢映登等将领,早已不满王世充的为人,准备反郑归唐,儿臣已经命魏玄成与其暗中接洽……”
李世民听到这话,心中顿时就怒了。当既反驳道:“太子哥哥,要么这个东征洛阳的主帅交给你吧?”
李渊仿佛没有听懂李世民话里的意思,摇摇头道:“孝恭即将南下荆襄,李靖要给他做副帅,大郎需要坐镇长安!”
李渊皱起眉头,李密投降李唐的时候,带了两万余兵马,这些兵马如今皆在李世民麾下,然而如果让李世民招降了瓦岗降将,降将太降兵,李渊很不放心。
李世民挠了挠头,有些为难,突然李世民脑袋灵机一动,魏征一介儒生,抵得什么事?不如命陈应持节出关,节制函谷关兵马,代替朝廷招降秦、程、牛、谢等将,况且陈应武略过人,稳守函谷关,易如反掌。”
李世民皱眉:“兵事乃你所长,政略上,要向大郎多学着些!陈应出关,节制关东,招降瓦岗旧将,则关东不是大唐的关东,而是陈应的关东;到时候我们与王世充、窦建德三家争天下,陈应就成了左右局势的关键力量,这是作茧自缚!”
李建成摇头:“陈应不会反!”
李渊郑重的道:“朕当初何其想过要反,不过是时也,命也!”
李秀宁冲李建成眨眨眼睛,又冲李世民眨眨眼。
就在这时,脚步声响起,李渊转身回头,看着李元吉进来,正巧李渊也没有发现李秀宁与李世民、李建成的暗中交流。
李建成道:“我有一计,可让陈应只能俯首帖耳,为大唐效命。他顿了顿,继续道:“只需要父皇一纸诏书,赐婚陈应,以后陈应就是咱们自家人,他只能效忠大唐。
他顿了顿:……只是,还须派遣一个监军,与魏征同往黎阳,看住他和徐世绩,名义上,也要以此人为主……最好是李姓宗室!
李渊一笑,望着李秀宁:“你的态度还是这么坚决啊!”
李秀宁躬身道:“儿臣非陈郎不嫁!”
……
单雄信的用兵之法,来源于瓦岗军。瓦岗军的战术和战法,是典型的流贼战术,遇到硬骨头,一沾就走,绝不纠缠。如果打开缺口,发现敌人不足为虑,那么就往死里虐。
东宫左卫率勋一府殿后,由于他们从潼关出来,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们背后会出现敌人,在遇到单雄信发起突击时,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左卫率的勋二府倒是反应过来了,然而勋一府的溃兵却冲乱了他们的阵形。单雄信与郭庆所部看到左卫率勋一府狼狈而逃,士气如虹,单雄信所部的弓弩手,对着勋一府溃兵的后背,就是一阵乱箭。
随着弓弦震响,亡命而逃的左卫率勋一府的溃兵们背后一凉,锋利的箭镞已经透体而过,纷纷惨叫着倒地,还没有等他们爬起来,就被后面的单雄信所部追上来,乱刀砍死。
单雄信所部都是瓦岗军的骨干成员,原本瓦岗军最盛的时候拥有四十多万兵马,然而这不过是名义上的数字,事实上这四十余万人马,大部分连兵刃都没有一件。四十余万瓦岗军其核心兵力却在李密上瓦岗之后建立的内八营不足十万人马,不过这十万人马与王世充在洛阳之战,损失七七八八,仅剩两万余人。
由于投降王世充的秦琼、程知节、牛俊达、谢映登等瓦岗将领,虽然被封为三品武职,不过每人部曲仅保留一千人马(秦、程、罗战场反水仅一千余人)余部加强给了单雄信,这些得到王世充精良武器武装的瓦岗军旧部,此时如同猛虎如羊群,杀得唐军勋二府防线到处都是漏洞。
如同潮水一般蜂拥而上的单雄信所部有一万余人马,而左卫率勋二府仅仅一千五百余人,几乎是六七倍的兵力差距,在单雄信的反复冲击之下,短短一刻钟内,勋二府就阵亡三百余人,受伤多达六百余人,勋二府的防线,在短短一刻钟内宣告崩溃。
郭庆看着战场上左卫率勋二府与勋一府留下的八百多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还有一千余人伤兵,他看得非常清楚,这两个折冲府最终逃出去的不过三百余人。郭庆与单雄信的部将们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就这么打败了,唐军怎么这么不经打?我们不是在做梦吧?”
事实上,单雄信所部的损失也不算轻,五百余人阵亡,伤三百余人。也算是半斤八两,不过瓦岗军最不怕的就是伤亡,这些亡命徒出身的将士,早已习惯了生死,对于他们来说,每活一天都是赚的。瓦岗军打宇文化及的时候,用了足足将近二十万人马的伤亡,这才拼掉了宇文化及的八万军队,阵亡几乎是宇文化及所部的两倍以上,然而这种巨大的伤亡,瓦岗军他们可以承受得起。
“这支唐军的统帅是陈应,他措手不及,吃了这么一个大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单雄信非常淡定的笑道:“留一部打扫战场,抽冷子再干他一家伙!”
单雄信指着东方三里之外数架高高飘扬大燾,喘息着道:“那是唐人‘正主儿’,唐国的冠军大将军,天下只有一个冠军大将军,那就我单雄信,兄弟们,你们还有力气吗?”
郭庆兴奋的大吼道:“死不了!”
单雄信在瓦岗军中号飞将,弓马娴熟,人格魅力非常不俗,非常受将士们拥戴。
单雄信叫道:“好,那就随本大将军去取那陈应小儿的大燾,在本大将军面前,冠军大将军,他还不配。”
单雄信策马扬起马槊,双腿一夹马腹,朝着陈应的中军冲去。
郭庆大吼道:“兄弟们,随大将军杀啊!”
单雄信所部如同潮水一般,向东方滚滚向前。
但见一骑如风如电,火红的战袍,猩红的披红,在雪地上极其惹眼,长长的马槊嗜血,所到之处无不辟易!
众郑军将士望见单雄信所向披靡,就如受到极大的刺激一般,人人奋勇,纷纷如野兽般怒吼起来:“飞将!飞将!大郑!大郑!”
陈应身边的众将领脸色大变,单雄信攻势如潮,一发不可收拾。而此时陈应根本就拿不出迟滞单雄信的办法,陌刀军经过两番撕杀,体力耗尽,躺在雪地上喘着粗气。由于函谷道的分隔,左右司御率此时还在函谷道的南塬,中原隔离函谷道,根本无法支援左卫率。
此时陈应身边能动用的部队,只有不到八千人马。
更加危急的是,看到陈应大军后方传来阵阵杀喊声,王仁则大喜过望,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单雄信伺机猛攻陈应的后方,陈应此时腹背受敌。
士气就是一个玄而又玄的东西,刚刚唐军还气势如虹,然而此刻,不少士兵脸上露出的恐惧之色。
冯立急道:“大将军,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收缩防线,命左卫翊二府、亲卫折冲府以及右卫率的勋一府顶上去!”
陈应微微一笑道:“诸位不用紧张,你们都按耐一下,我先上!”
冯立与魏文忠大急:“大将军,这怎么……这怎么行!哪有大将军抢在我们跟前打头阵的道理?”
陈应嘿的一声:“你们都忘记了。”
众将领愕然。
陈应道:“本大将军的这个将军之位不是世袭而来,而是打出来的!”
男儿的血液,越是在这等危急的情况下就越容易滚沸起来!陈应伸手招了一下阿史那思摩:“走!该咱们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