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则坐在灵州治所衙门的大堂里,双手低垂,眼里流露出一些焦灼的神色。堂下的小吏正在向他介绍着最近收到的情况。
自从李道宗率领定远军的四个折冲府离开灵州,杨则每天都如同坐在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上。自从六七天前,灵武十八镇开始整军备战,杨则就嗅出了空气中弥漫紧张声息。
如今的灵州虚弱到了极点,灵州虽然不是空穴而出,事实上这些新整编的定远军,能有多少战斗力,杨则根本不敢保证。他看过陈应打仗,尽管不精通军事,却有一个非常简单的对比。
陈应统帅定远军时,定远军将士就是一群凶狠的野兽,无论望向谁,都像是饿狼一样,仿佛看着别人从哪里要刀子最好。
然而,此时的定远军别说有那种气势,就连甲胄都不齐。指望这些军士防守灵州,杨则真的很没有底气。
然而,现在接到的消息却没有一个好消息。灵武十八镇的百姓,已经完全放弃的城外的村落,每个镇子下辖的村堡,已经完全搬空,全部迁移到镇堡里面,至于村堡里的粮食、水源、家畜或者耕具,全部掩埋了起来。
哪怕杨则再如何不懂军事,这也知道这是灵武十八镇的百姓,不相信定远军将士可以保护他们,而采取的坚壁清野战术。坚壁清野战术,听上去非常高大上,事实上,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术,哪怕最终战胜了敌人,自家的损失也不轻松。
搬进镇堡里的百姓,将镇堡外面的壕沟挖深拓宽,他们都知道灵州在守军的时候,因为燃料的匮乏,冬天冻死了很多人。这些百姓拼命的镇堡里储存石炭,石炭这个东西既耐烧,又不占地方。
不少百姓抓紧时间伐木,打造投石机,削木制作箭杆,炼铁制作箭镞……
越是这个时候,杨则越是小心。他出身东宫门下,前程远大,若是一旦处理不好灵州的事情,很可能灵州刺史就是他仕途的终点。
“使君,其实也不用担心,天气越来越冷,虽然不至于呵气成冰,可是要这种情况下,梁师都想要出兵也没有那么容易!”
杨则却摇摇头,他知道去年冬天陈应就是利用雪地舟从长安出发,一路奔驰两千余里,驰援灵州。而且雪地舟也不是什么高科枝,只要稍微懂点木匠活,看过一遍都知道如何打造雪地舟桥。
杨则道:“天气越冷越可怕,梁师都若是出兵夺取灵州,此时就是最好的机会。梁师都才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
“可是……”
“什么可是,以本刺史的名义,下令灵州诸县,立即坚壁清野,储存燃烧,避祸城中。”杨则喃喃的道:“但愿时间还来得及!”
……
看着李建成沉思不语,神情却变幻不停,陈应忽然后悔起来。
以他对李建成的了解,李建成这次去找袁天罡,应该不仅仅是帮忙这么简单。袁天罡虽然精通占卜相面之术还精通天文历法,然而袁天罡虽然是野化外之人,对于李建成的帮助始终有限。
看着袁天罡闭门不出,直接让李建成吃闭门羹,陈应颇为不满。不是陈应看不起所谓的占卜和相面之术,其实这些东西,在后世可以归纳一个学科,叫心理学。
将一年中的365天视为365个抽屉,400个人看作400个物体,由抽屉原理1可以得知:至少有2人的生日相同.400/365=1…35,1 1=2又如:我们从街上随便找来13人,就可断定他们中至少有两个人属相相同。从任意5双手套中任取6只,其中至少有2只恰为一双手套。
我们可以得知,从数1,2,...,10中任取6个数,其中至少有2个数为奇偶性不同。
上面数例论证的似乎都是“存在”、“总有”、“至少有”的问题,不错,这正是抽屉原则的主要作用.(需要说明的是,运用抽屉原则只是肯定了“存在”、“总有”、“至少有”,却不能确切地指出哪个抽屉里存在多少。这其实是数学中的概率问题,然而相术却被术士进行神化,比如一个人去算命,只要一开口,其实就暴露了很多问题。测婚姻的人,肯定是婚姻有问题,财运和官运的人,要么财运和官运不济,要么左右徘徊。只要知道这个答应,利用抽屉原理,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可以蒙中。所谓的相术,说出来玄之又玄,其实可是以归纳为抽屉原理。
抽屉原理虽然简单,但应用却很广泛,它可以解答很多有趣的问题,其中有些问题还具有相当的难度。
根据后世的记载,袁天罡的名气相当大,然而这恰恰正是一名数学家,他只不过把数学知识的抽屉原理,应用的相术中。比如说三国时代的月旦评,许子将为一月一评,十数年至少评了上百人,然而除了曹操之外,其他籍籍无名,这也是概率问题。但是从许子将终于刘繇来看,他看人其实不准,真准的话,为什么自己愿意去刘繇身边?
现在袁天罡居然在李建成面前摆谱,陈应看不下去。陈应走到道观门前,咚咚的敲门。
不一会儿,大门打开。里面一名小道童探出头看着陈应道:“师尊正在闭关,赎不见外客……
要不,你们先回去,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们?”
李建成正准备说话,陈应抢了上去,微微一笑道:“小道童,你进去告诉你师尊,他要是不出来,他会后悔的!”
听到陈应如此说,李建成道:“陈卿,不得无礼!”
陈应转而道:“太子殿下放心,臣下自有分寸!”
那小道童却不以为然的撇撇嘴道:“不知陈郎君准备让师尊后悔!”
陈应笑了道:“久闻袁师善易,易为六经之首,讲的是天地人伦大道,某也不才,正好有几个问题不解,顺便请教一下袁师,不知可否?”
道童听到这话,脸色微变。如果求袁天罡相面,袁天罡闭而出见,这是自抬自价的办法,不二法门,偏偏眼下的世族子弟,王孙贵胄都吃这一套,然而陈应名为请救,实则为上门挑战打脸,如果袁天罡再闭门不出,无论结果如何,恐怕陈应都敢说袁天罡闭而不战。
相面,吃的吃名气这一行饭,比如后世的明星。如果一个明星没有名声,永远上不了新闻,就会被人淡望,这才是最可怕的。
一旦让天下出现,袁天罡连一个弱冠少年都不敢应战,这对袁天罡的名气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那道童愣了一下,哑然失笑。“陈郎君对易也有研究?”
言语间调侃多于惊讶,显然是不信。
不仅是他,就连李建成都有些啼笑皆非。他和陈应相处不是一天两天了,陈应肚子里有多少墨水他还能不清楚?说陈应目不识丁有些过份了,但要说他有资格和袁天罡讨论《易经》,那也是绝不可能的事。
“研究谈不上,略知一二而已。”陈应笑着拱拱手。“如果袁师,不肯见我们,那也没关系。我也就是一个问题而已,麻烦你转告袁师,求个答案,我就在门外等。”
道童愣住了,陈应此时是真的想讨教,还是想借机生事?如果是前者,那倒是个不错的机会。如果是后者,那可就是自取其辱了。
道童其实并不知道,陈应别说懂易,《易经》他甚至没有看过,只是陈应气不过袁天罡装逼,他还有大把事情要做,此时李建成根本就抱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度,在门外苦等,陈应哪有这个闲功夫浪费在这里。
道童道:“不知陈郎君有什么问题,某虽不才,对易经也略知一二,若陈郎君有问题,可代为师尊为陈郎君解惑。”
陈应笑道:“《易经》研究天地人,陈某想知道,这头顶之天有多高,这地有多厚?还望袁师不吝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