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不是万能的,有人说,纵使再怎么有钱,也不可能买来时间。
事实上,这句话并不绝对。
偃师城距离长安不足一千里,距离遥远的柔然单于台却足足三千八百余里,然而,当身在长安的李建成还没有拿到陈应遇刺的情报时,身在郁督军山(今蒙古人民共和国杭爱山)的拔灼已经接到了这个消息。
当然,他接到的消息,付出的代价却不低。虽然信鸽可以传递消息,不过信鸽的不确定性太多,而且由于身材太小,虽然成为鹞鹰的腹口食物。可是驯养鹞鹰的代价成本,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起的,事实上鹞鹰训练的成本,并不比使用骏马传递速度要低,相反反而更贵。
这个,当然不用拔灼担心,有人愿意给他承担这个费用。薛延陀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拍手叫好,那个瘟神总算倒下了!
要知道,自从陈应崛起之后,游牧民族的日子就变得很不好过了,虽说以前游牧民族遇到隋朝军队或唐军也经常打败仗,但是他们可以用三至四倍的优势兵力打一场胜仗,也可以利用游牧民族骑兵的机动优势,获得战场上的主动权。
可是,自从陈应在薄骨律之战中,以不可思议地以寡击众击破突厥大军,甚至射伤始毕可汗,让始毕可汗重伤不河而亡,因而扬名天下,强势崛起之后,游牧民族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陈应不仅仅是打仗厉害,关键是他擅长用计谋。所有的游牧民族都是一个鸟样,他们都是采取奴隶制制度,所有的牧民都是首领的奴隶。陈应看谁不顺眼,就会派出人组织领导他们那些普通牧民杀贵族,分牛羊。
这事放在哪个部落身上,谁也受不了。最让薛延陀部恼火的是,陈应还大力支持他们的死对头铁勒部!
在陈应的帮助之下,原本被薛延陀打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铁勒部,居然不可思议地来了个绝地大反击。
也是在陈应的帮助下,大批唐人来到漠南,开挖矿山,开垦置田,晒湖煮盐,收购羊毛,骨殖,让愿意投降唐朝的部落,逐渐强大起来,让所有部落都明白一件事,跟着唐朝走有肉吃。
可是呢,薛延陀部连东突厥都敢反抗,岂会屈居人下?关键是,他们威胁又威胁不了唐人,打又打不过。
现在好了,这个祸害终于让人给做掉了!薛延陀各部将领奔走相告,弹冠相庆。
特别是拔灼高兴得几乎要发狂了。
接到刺杀成功的密信后,他当着各倍首领的面放声狂笑,手舞足蹈,状若癫狂。
不过,没有人会在意他的失态的,回纥、拔野古、阿跌、同罗、仆骨、霫等这些薛延陀的部落的统帅笑得更疯狂。
没办法,陈应给他们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只是四战突厥,造成就“唐军不可满万,满万不可战”的神话,从安西、再到更是把所部游牧民族逼到了崩溃的边缘!
这怎能不让他们恐惧?
他们都知道自己造了多少孽,一旦让大唐腾出手来,等待他们的将是最可怕的清算,还有比这更可怕的噩梦么?
现在好了,那个恶魔终于倒下了,薛延陀又要咸鱼翻身了,他们的性命,他们的荣华富贵,都保住了!
拔灼激动地挥舞双臂,高呼:“天佑薛延陀!陈应一倒,再无人能挡得住我薛延陀的滚滚铁骑了,天佑薛延陀!”
“他已经被自己人给干掉了,真是天佑薛延陀!”
其实,别看拔灼杀了夷男可汗,夺得汗位,扯旗造反,事实上他非常恐惧陈应。他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却根本就没有任何动作,反而从柔然单于台,后退一千余里,撤退到了郁督军山。
因为他也害怕。
事实上,薛延陀就是一个这个的奇葩。在历史上他们造反唐朝,被薛仁贵按在地上一顿摩擦,后来听说薛仁贵死了,才再造反。结果,当薛仁贵在阵前摘下头盔,薛延陀人更是都下马排队拜揖,渐渐逃走。薛仁贵乘势追击,大败敌军,斩杀上万人,俘虏两万余(一作三万)人,夺取驼马牛羊三万余头,取得云州大捷。
这个时候,拔灼大吼道:“升帐,聚将!”
“呜呜……”
悲凉而浑厚的战号声响彻天际,闻讯而来的薛延陀勇士们,聚集地王帐外聚集,随着时间的推移,薛延陀将士越聚越多,渐渐的变得密密麻麻,人潮如海。
薛延陀人没有这么好的装备,但是身上的皮甲也是修补装饰过的,当这些骑兵骑着骏马,背负强弓,手持弯刀浩浩荡荡的开过的时候,一股来自大漠的朔气席卷全场。
拔灼检阅着他的部队,放声大笑,扬声喝:“勇士们,李唐无道,已经失去了上天的眷顾,他们握紧你们的刀枪,追随本汗的战旗杀入关中,攻破长安,拿下那片只有我们才配享有的膏腴之地,把汉人的城市变成一片血海,掠夺他们的财富妻女,杀光他们的勇士,让他们跪在我们面前摇尾乞怜,做我们的奴隶!”
薛延陀将士热血沸腾,眼冒血光,嘶声狂吼:“入关!入关!入关!”
无数薛延陀部落的头人脸胀得通红,打肺里吼出来:“入关!入关!入关!”
整个天际间都响彻着:“入关!入关的”的咆哮声,如同无数头野狼在狂嗥!
是的,必须入关!
这苦寒之地他们是受够了,只有入关才能过上富足的生活,只有入关才能活下去!
……
陈应在偃师城外遇刺的消息,最终还是传到了长安城。正所谓没有不透风的墙,陈应遇刺的消息在关中,在长安一带激起千重骇浪。
京畿地区的百姓无不破口大骂:“那帮生儿子没**的杂种不得好死!”
“老天眼怎么不劈死那些不长眼的畜生!”
无论怎么骂,其实都无济于事。
最重的是,他们突然发现,陈应遇刺之后,有一种深深的担忧。
关中怎么办?
边境怎么办?
李建成则是勃然大怒。
杀官等于造反,这是历朝历代的公理。毕竟官是朝廷公器,无论公私,总不得想杀官就杀官。
陈应是当朝一品太子太保,骠骑大将军,安西大都护,居然被人刺杀了。最气人的是,还是在大唐与高句丽对峙的关键时刻。
这是挑衅,**裸的挑衅。
在早朝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李建成气得当场将一撂奏折扫得满天乱飞,浑身微微发抖,连声怒吼道:“可恶!可恶!真是欺人太甚!朕定要尽灭其九族,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
魏征的目光望着房玄龄,眼中不善的意味显得非常明显。
世族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谋刺陈应一旦事败,神仙也救不了他们。无论将来谁当皇帝,他们别想再翻身。
除非……
魏征脑袋中升出一股最恐惧的念头。
房玄龄望着魏征苦笑道:“玄成,你别这样的看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杨恭仁声泪俱下的道:“陛下,他们这……是要造反了啊!若不能尽快将其诛灭,人人效仿,大唐的颜面也就荡然无存了,我等群臣还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王珪沉默不语。
李建成的胸中怒火越发的炽烈,望向戴胄道:“戴爱卿,你怎么看?”
戴胄刚刚当上刑部尚书没多久,屁股都还没坐热,但是已经显露出不俗的谋略心计,作为唯一以了以刑律入政事堂的相国,他成为赤手可热的大臣。
戴胄也不敢怠慢,出班启奏道:“陛下,天下间有狼子野心之徒何其之多,依微臣之见,宜尽三司会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灭掉,一来杀鸡儆猴,捍卫大唐尊严,二来也断了那些乱臣贼子的非份之想……事关社稷生死存亡,间不容发,宜早不宜迟!”
……
天下如棋,只有帝王才会以天下苍生为棋字。
陈应遇刺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环节,最重要的环节,仍在安西。
葛逻岭山脉,是葱岭之中东西方交流的三个通道的唯一一环。
此时,葛逻岭出云关前,密密麻麻出现大量的商队。
守卫这里的唐军小将是一个不出名的小将,刚刚凭借着三箭射杀三名敌首,荣立校尉的薛仁贵。
作为校尉级别的军官,大唐在安西足足有三百多名,所以薛仁贵在安西军军中,还排不上号。
不过,作为没有任何家世,没有任何背景的薛仁贵,能够从小兵升到校尉,也托了陈应的福。因为安西军不讲家世,也不讲背景,只讲能力。作为河东薛氏这个将门世家,薛仁贵熟读兵书战策,在安西军军中,也是一颗进入了安西疏勒总管张怀威的视线。
或者是同病相怜,或许是因为惜才,张怀威已经接到圣旨,将回调长安,他准备举荐薛仁贵进入大唐安西讲武堂进修,只要薛礼完成学业,至少可以升任折冲都尉。
薛仁贵是一个非常认真的人,他每天当值都会认真的检查每一个入关的商队。看着这个时候,仍旧冰雪覆盖,偏偏关前停留下了足足一百多个商队一万多人,他就感觉了太不正常。
按照平时的习惯,一支一支商队进入关前一百步的岗亭检查。
所有的通关文牍一切正常,手续齐全,唯一让薛仁贵不安的是,平时在这个时节,根本就没有商队过关,最早也要三月中旬。
就在检查完毕的这个商队,缓缓进入关城时,薛仁贵摆手道:“停下,检查!”
或许是做贼心虚,这支商队,非常没有减速,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冲向关城,他们抵达城门洞的时候,立即拿起武器,扑向城门洞里的唐军士兵。
“敌袭……”
薛仁贵发出警讯的时间最终还是晚了一点,这支化装成栗特商人的死士们冲进城门,开始向城墙上杀去。
其他等待过关的商队,也撕下伪装,拿着兵刃一起扑向出云关。
如果是其他守城校尉控制的出出云关,说不定这股敌人就得逞了。
关键是薛仁贵反应实在太快了,他在敌人发起进攻之际,立即挥刀斩断城门上的千斤闸,把城外的一个队连同敌人关在关城之外。
与此同时,出云关城墙上升起五色狼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