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表知道什么是刀,什么是麻,但就是不知道什么是快刀斩乱麻。
他的表情有些不愉:“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跟为父说就是了,何必拐弯抹角的说些我听不懂的话……跟为父显摆你的学识吗?”
“嘿嘿,朕既是天子,那今后说话,自然就要有为君者的风范,朕每一句话说出来,若是随随便便都让人听明白了?又如何能显出朕的高明?”
刘表不再多做赘言,伸手就去拽刘琦的耳朵,然后便是一顿拳脚招呼。
在益州当了几年的支教,老爷子的脾气变的有些不太好,可能是因为体罚学生体罚出了瘾,举手投足之间竟多了几分戾气,一言不合就动手招呼。
……
少时,刘表满意地长舒口气,坐下自顾自地倒了一盏茶水,仰头一饮而尽。
“舒坦!”
刘琦的耳朵发红,脸和脖子的地方也有些红肿。
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不过在喝进去之前,则是用手沾染了一些涂抹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所谓的快刀斩乱麻,就是在混乱之际,各种事情都如麻线团布一样,用手根本难以理出头绪,直接用快刀斩断,破而后立,一刀定乾坤。”
刘表挑了挑眉,道:“你的意思,你现在的处境就犹如一团乱麻?”
刘琦很是认真地看着刘表:“孩儿现在的处境若不是一团乱麻,父亲又怎么会半夜守在这里等着我,急着询问?”
刘表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一边喝一边点头,但随后他似乎又反应过来一些什么事。
“你知道为父急着你,怎还在此敷衍?”
说罢,又是几下爱的抚摸。
刘琦笑呵呵地直起了身子,道:“孩儿初掌大权,这规矩是一定要立下的,攘外必先安内,很多事情一但定下了基调,那日后再改,只怕就是非常不容易的了,特别是袁绍和曹操已经拥立新帝,他们虎视眈眈的坐镇于东北之地,孩儿需要用最快的速度,来把朝中最为根本的两件大事解决。”
“哪两件大事?”
“用人制度,还有税收政策……全部沿用荆州的制度。”
刘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不是太仓促了?荆州的税收政治动的是豪右根本,但这用人制度,恐不为会士林中人所容……”
“钱和用人,这是朝廷立足天下的首要根基!钱袋子守住了,官吏制度,全都由朝廷中枢通过考试任用,再加上军队和粮食!只要这四大根本在朝廷手里握着,底下怎么闹,怎么反,要收拾他们都是手到擒来!但这规矩一定要现在就立下,若是等到以后,再想更改,就难了……”
“只怕很多人……特别是北地儒林人士,都不会同意。”
“所以,我得先杀几个立威呀。”刘琦果断地开口。
“杀?”
“不错!不然不足矣立威,首先就得从杨彪这些人身上下手,”
刘表闻言不由沉默了。
“老夫不赞成你这么做,凡事当以和为贵,抽丝剥茧徐徐渐进,方为王者之道。”
“父亲这话,用在清平盛世倒是可以,但是现在时不我待,袁绍曹操已经拥立新君,势如虎狼,我若是不作速威慑朝廷,然后发兵东进,待他们回复了元气,再来谋我,或是成鼎足之势,日后这天下年年打,日日打,时间长了国家的元气就会彻底消耗殆尽……在这种状态下,每一步必须都要疾走,迁延不得啊。”
刘表或许是理解不到刘琦的那个点上,但刘琦很清楚有些事情一旦迁延日久,变成鼎足之势会给这个王朝造成多么巨大的灾难。
魏蜀吴三足鼎立,持续了接近半个多世纪的彼此征伐,南征北战造成的巨大人口损失和经济衰退,是这个国家无论如何都难以承受的。
刘表和刘琦交谈了许久,终究还是无法说服刘琦。
最终,却见刘表长长地叹了口气,支撑着桌桉,起身道:“罢了,一切事宜,都由你自定去吧……其实想想也是,这些年来,你考虑的事情并没有什么错。”
“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为父还是安安心心地当这个太上皇帝,享享清福。”
刘琦站起身,道:“多谢父亲的体量。”
“体量归体量,但可没代表为父我认可你的想法……要想改变为父的想法,你还需证明给我看。”
刘琦微笑道:“父亲放心,孩儿一定尽力!”
“早点休息,为父先走了。”
说罢,刘表转身走出了刘琦的寝宫。
在那么一瞬间,刘琦突然发现,刘表的背影似乎比他记忆中的更显句偻,原先高大挺拔的身子,经过岁月的侵袭,如今也已经逐渐变的萎缩了起来。
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八及党人,如今已经彻彻底底的成为一个老人了。
不知为何,刘琦心中突然间有些发堵。
在这个时代,母亲已经不在了,在长辈之中,他只剩下刘表这么一个。
刘琦捂着脑袋,走到自己的龙榻旁边,呈大字型躺在了床榻上。
不知为何,骤然之间,他觉得这个偌大的宫室有一种空空荡荡的感觉,一种强烈的孤独感袭向了刘琦的心头。
这种孤寂之感,他过去从来都没有感受过。
难道是因为自己当了皇帝只有,心态变了吗?
刘琦咧嘴苦笑一笑,也未曾脱去衣履,就这么迷迷湖湖的睡着了。
……
次日醒来,刘琦在一众宦官的服侍下梳洗完毕,刚刚走出寝宫,便有许褚匆忙来见。
“陛下,太祝令刘备在宫殿外,请求面见陛下。”
刘琦站在高台上,掐着腰,脸上露出了笑容。
“反应好快,这第二天就来了……告诉他,朕白日事多,没有时间,不见!”
“唯!”
许褚毫不犹豫的转过身,匆匆忙忙的冲着甬道的方向赶去。
刘备此时,带着他的两个弟弟关羽和张飞,站在甬道出口处,正等待着刘琦的回音。
但毕竟皇宫太大了,刘备三兄弟早上来的,足足大半个时辰,才见到许褚从甬道的另一头赶了过来。
许褚先是向刘备拱了拱手,然后便将刘琦的话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
关羽和张飞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变的很难看。
这新皇帝什么意思?
连人都不见,就撵我们走?
然三兄弟中,唯有刘备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