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你又不听,我就不惹人嫌了。”钟毓秀优雅地翻了白眼星眸直视着楚九道,“你想让我说什么?该说的话我早说过了。”清灵的眸光看着他说道,“想要走的远不是靠哥们义气,靠的是规矩,严肃的军纪,才能得到百姓的拥护,这史书上都写的明明白白的。”轻轻摩挲着他的手劝慰道,“人都有私心,远近亲疏的,很正常。”
“那为什么不亲近我。”楚九冷哼一声道,“干嘛帮着文栋说话。”
“或许是同情弱者吧!”钟毓秀闻言随口说道。
“弱者?”楚九挑眉看着她嘀咕道,“我现在才受伤,兄弟根本就不理解我。”
“你可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钟毓秀星眸看着他缓缓地说道。
楚九咬着后槽牙,站起来道,“我去去就来。”
“去哪儿?”钟毓秀转头看着他问道,“这天都黑漆漆的了。”
“谁让我们是兄弟呢!人家是弱小,我去告诉文栋兄弟,没有犯别的事情的话,他那大侄子的命保住了。”楚九边说边朝外走去。
“刀子嘴,豆腐心。”钟毓秀看着晃动的竹帘呢喃道,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这情谊不是那么容易磨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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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皎洁地月色倾泻下来,大地如披了一层银纱似的。
楚九骑着马,在宵禁了寂静无人的街道上飞驰,很快到了军营,将马儿给了守门的兵卒,朝军营里走去。
徐文栋没有成亲,所以一直住在军营。
楚九没有惊动任何人,径直朝徐文栋的营房走去。
远远的就看见营房里点着蜡烛,灯火通明的,窗户上映着两道剪影。
楚九吸吸鼻子,心里嘀咕道:好大的酒味儿,准是跟秉忠喝酒,这是借酒消愁呢!
唉……幸亏今儿来了,站在门口的楚九刚想敲门,屋里传来了说话声。
“他楚九算个什么兄弟?”徐文栋大着舌头说道,“是兄弟就不用老子求情,就该放了我侄子。”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那大侄子也不地道,凭你现在的地位,上赶着有人来结亲的,这干嘛强抢民女嘛!”唐秉忠闻言忍不住说道,“确实触犯了军纪,大哥脸上无光。”
“天天规矩,规矩,去他娘的规矩,造反不都是为了银子和女人,真当大家都为了解救万民与水火。”徐文栋破口大骂道,“睡个女人咋了。”哭着道,“他那混蛋,明知我姐的事情,居然还提,是哪疼戳哪儿。”
“这将心比心的,你不反感你那侄子做的事情啊!”唐秉忠拿着酒壶为他满上。
“我反感咋了,可那是我侄子,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现在为了不相干的人要杀了他。”徐文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端着酒杯一饮而尽,“我将来到地下怎么向他们交代。”
“大哥也难,那么多人看着呢!”唐秉忠拿着酒壶继续为他满上。
“大……什么哥,哪里还有大哥,他现在就是主上,眼里哪里还有我这兄弟。”徐文栋拍着自己的胸口痛哭流涕道。
“大哥现在也不是咱一个人的大哥了,还没有那么多兄弟呢!”唐秉忠闻言想了想道,“何况是这么多人,没个章法怎么令人服众,你也得体谅、体谅吧!”
“我们体谅他,谁体谅我们呀!”徐文栋不服气地哭着说道,“拿我侄子的人头去立威,我们活该就当他的垫脚石啊!”
“瞧你说的这是啥话?你那大侄子确实不像话,这么多人没有规矩约束着,还能谁想干啥就干啥,那你入行伍干什么,待在自家床头不得了。”唐秉忠话落夹了颗花生放嘴里,端起酒杯滋溜一口闷了。
唐秉忠看着他又唠叨道,“你当兄弟的不为大哥着想,难不成大哥要处处为你着想。大哥管着那么多人比咱难多了,咱只要听令行事就行了,这吃喝拉撒,排兵布阵,啥不需要他。”轻叹一声道,“咱不能为大哥分忧,至少不能拖后腿吧!”
“你也跟他一个鼻孔出气。”徐文栋哇哇大叫道,“到底站那边儿。”
“哎,你个大老爷们儿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唐秉忠撇撇嘴嫌弃地说道。
“我就是要哭,我大哥没了,我难道不该哭吗?”徐文栋冷哼一声道,“都是姚长生把咱大哥给教坏了。”
“这跟长生扯上什么关系啊?”唐秉忠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说道,“这里有人家什么事?”
“他不天天规矩的挂嘴边儿能有这事。”徐文栋斜楞着他说道,“都是他蛊惑的大哥,以前多好啊!大哥与咱们是不分彼此,现在倒好这谱摆的。主上……”冷哼一声道,“他一个人当什么主上,这是兄弟们齐心协力一起打下来的。他这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你这话说的欠公允啊!”唐秉忠看着他辩驳道。
“咋地老子说的不对,没有兄弟们,他还在道观打坐呢!”徐文栋端起酒杯滋溜一声喝了,“倒酒,倒酒。”
“好好好。”唐秉忠端着酒壶倒满了。
“自从打下这庐州城,天天跟着姚长生嘀嘀咕咕的。他有多久没单独跟咱说话了,他就是偏心。”徐文栋拍着炕桌道。
“喂喂,长生兄弟没得罪你吧!”唐秉忠看着他没好气地说道。
“我是你兄弟,你居然也替他说好话。”徐文栋食指点着他说道,“说你到底跟谁亲近。”
“跟你,跟你,你是我兄弟。”唐秉忠赶紧安抚他道,他跟个醉鬼计较什么啊!
“这还差不多。”徐文栋面露笑容的看着他说道。
“你也别觉得我嫉妒,这个姚长生把主上的注意力全都吸走了,咱以后啥也不是。”徐文栋冷哼一声道。
“人家有本事嘛!”唐秉忠实话实说道,“说起长生,那陶姑娘,不不应该称姚夫人了,现在可是小少爷的师父了。”
“你说什么?”徐文栋闻言瞳孔骤缩,酒醒了一大半,紧攥着他的手道,“你说那个姓陶的丫头是元儿的师父了。”
“是啊!”唐秉忠点了点头道,“咱也是今儿刚知道的。主上还真不拘一格,居然让姚夫人教元儿武艺。”
“完了,完了,这以后更没有咱的地位了。”徐文栋苦笑道,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咱以后就夹着尾巴过日子吧!动不动就拿规矩对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你这话说的,人家咋挑刺了,这军规即便咱不是兵,有些做人也该守的吧!”唐秉忠疑惑地看着他说道,“咱只要守规矩不就得了。”
“你咋也这调调了。”徐文栋竖着眉毛看着他道,“这就是姓姚的险恶用心,他自己不出面,让他娘子去接近元儿,咱跟元儿相处的少,元儿眼里哪里还有咱这叔叔。”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姚夫人的身手了得,教元儿武艺咋了。”唐秉忠看着疑神疑鬼地他道,“你想多了,人家姚夫人可比咱们见元儿多,再说了姚夫人还救了嫂子和元儿,这次能没有一丝伤亡,还不就是嫂子他们先逃出来的。”
徐文栋浑浊的双眸中跳动着烛光,看着他说道,“你说长生和姚夫人两人是文武双全,他们为啥要效力阿九这个乡巴佬呢!”
“啥乡巴佬,别乱说。”唐秉忠闻言双手下压道。
“你不奇怪啊!他姚长生是世家公子,加上悲惨的身世,登高一呼,扯旗应该容易吧!”徐文栋幽深的双眸看着他说道,“再不济顾大帅也比阿九有前途吧!他们来的时候阿九可啥都不是?”
“这咱哪儿知道啊?”唐秉忠眨眨眼困惑地看着他说道,夹了颗油炸花生米放进嘴里,嘎吱、嘎吱……“长生来的时候才十几岁,在顾大帅眼里那就是个小屁孩儿,能有啥本事!顾大帅直接将人家给扔在了凤凰岭大半年,这朝夕相处自然熟识了,还有就是……”笑呵呵地说道,“咱大哥有识人之明呗!像极了,秦国那个谁……谁?”敲敲脑袋道,“吕……”
“你是想说他想学吕不韦奇货可居呗!”徐文栋看着他低喝一声道。
“是吧!挺像的。”唐秉忠笑呵呵地说道。
“你说的对,将元儿掌控在手中,就可以为所欲为啊!”徐文栋黝黑如墨般的双眸看着他说道。
“你真是喝糊涂了,你都说长生登高一呼自有人纳头来拜,人家干嘛辅佐大哥啊!”唐秉忠闻言微微摇头道,“这当家主妇不做,来你这儿做小媳妇儿,真是昏了头了。”倏地摇摇头道,“好像也不像,人家嬴异人那是秦国的皇子,咱大哥这啥也不是啊!”挠挠头道,“俺糊涂了,以后这事别问俺,俺是真不知道。”
“那你说为啥?能力人家比咱这乡巴佬强,武力人家现在有了陶七妮,如虎添翼的,为什么要屈居人下啊!”徐文栋黑漆漆的眸光看着他说道。
“这咱哪儿知道?”唐秉忠被他直勾勾的目光给盯的吞咽了下口水道,调侃道,“也许大哥魅力超群呢!或者士为知己者死呗!”胡诌道,“也许人家目标一致呗!”
“啥目标?”徐文栋剑眉轻挑看着他说道。
“解救万民于水火呗!”唐秉忠笑呵呵地说道。
“嘁!”徐文栋看着他嗤笑一声道,“那都是哄乡巴佬的,有几个相信这目标的,一点儿都不现实。”
“现不现实咱不知道,反正咱打下来的这些地方,老百姓日子肉眼可见的比以前好。”唐秉忠看着他嘿嘿一笑道。
“那是以前过的太苦了,稍有变化就感恩戴德的。”徐文栋不屑地撇撇嘴道。
“感恩戴德不好吗?这样才值得咱们守护。这要成白眼狼还不气死啊!”唐秉忠闻言目光直视着他道,“你到底在不满什么?看谁都不顺眼。”
“你们都变了。”徐文栋愤恨地端起酒杯,滋溜一口。
“没变啊!咱们那儿变了。”唐秉忠不解地看着他说道。
“以前咱三兄弟合力,其利断金,无条件的站在我这一边,现在咱是啥兄弟啊!人家有了新兄弟,就忘了旧了的。”徐文栋口无遮拦地说道,“只有咱对他阿九是一心一意的,他姚长生能跟他一条心吗?人家迟早踹了他,说不定直接学赵匡胤……”
“你瞎说什么呢?”唐秉忠一脸惊悚地看着他说道,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真是酒喝多了,胡说八道,怎么能无缘的胡乱猜测兄弟。”
“兄弟个屁,他有啥事都不跟咱说。”徐文栋食指戳着炕桌道,“主上马上要带五百精兵离开,这出去你知道干啥的?”
“这大哥又没说,我哪儿知道啊!”唐秉忠看着他莫名其妙地说道,“咱打听这个干啥?到时候就知道了呗!你那么着急干什么?”
“现在主上干啥事都背着咱,就拿饷银来说,你知道咋来的?”徐文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说道。
“不是说嫂子赚的。”唐秉忠随口说道。
“那嫂子咋赚的?”徐文栋双眸冒着绿光,看着他问道,“那是四十万两白银,白银。”
“这咱哪儿知道,再说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有银子你就花呗!你管他哪儿来的。”唐秉忠闻言白了他一眼道,“这银子不是小数目,大哥也没安排什么人行动啊!”摆摆手道,“你想那么多干什么?”招手道,“喝酒,喝酒!”夹着花生仁吃个不停,酒一盅接着一盅喝。
“大哥背着咱们干了那么多事,你就不想知道。”徐文栋看着只知道吃喝的唐秉忠道。
“你要想知道就去问呗!”唐秉忠一撩眼皮子看着他说道,“在这儿左猜右猜的,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指指自己道,“至于咱,咱不想知道,到时候反正总会知道,不着急。”
……
楚九紧绷着下颚,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凉风袭来,打了个冷颤。
徐文栋的话勾起了楚九内心最为深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