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此事....”
楚宁月心念至此,心中颇为担忧,倒并非记挂玄霜国之人,而是担心二师兄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毕竟她已知二师兄的身份,亦知当年发生何事,虽然不认得那块玉佩,但也能猜到和谁有关。
可是二师兄这百年来,却从未在自己面前提及过此事,更是没有与玄霜国有任何交集。能够让一个人对此事如此漠视,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其心中早已将此事放下,因此漠不关心。
二却是对此事耿耿于怀,方才会耗费诸多心力,装作漠不关心。而这种伪装,一旦有一日被迫揭开,便如洪水决堤,难以收拾。
“此事与你无关,不过是一些前尘琐事罢了,你二师兄自有分寸。至于此女,待其醒来之后,一问便知。”
丹松真人未等楚宁月将话说完,便率先开口,语气难得严肃。但其越是如此,却越无法让楚宁月平静处之,因为后者能可看出,其语气变化,势必是因为事态严重。
眼见楚宁月似乎还有话要说,丹松真人心念一转,已然猜出自己师妹的心思。而为防止其下山,一个其无法拒绝的理由,脱口而出:
“此女来得蹊跷,稍后我会仔细询问一番守卫弟子所见情形。至于二师弟,相信其自有分寸,不会贸然行事。只是如今师弟暂时离开残阳宫,有一件事便要落在师妹的肩头了。”
楚宁月闻言,向丹松真人投去询问的目光,心中亦是真的有几分疑惑。而下一刻,便听师兄开口道:
“近日来我残阳宫并不太平,先后皆有人伺机而动,如今二师弟外出,残阳宫阵法无人操持,导致守备空虚。若此女前来,是有人刻意调虎离山的话,想来这几日便会有所行动。届时残阳宫的安危,便要交由师妹手中了。”
丹松真人开口之间,面不红亦心不跳,更加没有因为掌教身份,而碍于面子羞于开口。但也正因为其如此直接,使得楚宁月不得不答应留下戒备,因为在楚宁月看来,师兄修为之所以下跌,全然是因为自己。
“但愿二师兄,能够掌握好分寸吧。”
轻声开口之间,楚宁月心中已有决断,她此刻的确无法轻易离开残阳宫。不过她对二师兄的修为,倒也颇为信任,因为二师兄虽然鲜少与人动手,但却是如今残阳宫内,唯一的一名玄丹境大圆满。
而且其深谙阵法之术,与人交手即便不敌,亦可凭借阵法而退,倒是无需自己太过担心。至于玄霜之乱究竟为何,此事并非自己应该关心之事,只需等到这女子醒来之后,一问便知。
“嗯,我们先回去吧。”
丹松真人淡淡出声,而后率先离开此处,楚宁月则是瞥了一眼如今躺在床榻之上,气若游丝的三姑娘,同时脑中浮现出一道与其有七分相似身影,迟疑半息之后,最终亦踏出了此地。
....
半日匆匆而过,转眼之间,又是夕阳已没,明月将出之时。而之前山门之下发生的变故,虽然几名守卫弟子,已经得到过执事警告,不得将此事外传,可消息却依然不胫而走,传入众外门弟子耳中。
而残阳宫外门弟子,大多只是凝气境修为,更有许多尚未引气入体的普通人,在好奇之下,看了那经过术法洗涤,却仍旧难以清洗的血色山道之后,仍然是心有余悸。
故而今晚的外门伙堂,并不似往日那般热闹。虽然有弟子谈论此事,但也大多只是交头接耳,毕竟外门深处,还有三名内门执事,始终守在那里,驱散众人。
而正当伙堂之内的众弟子已然用过晚饭,纷纷回转居所之时,天空之上忽然一道红光一闪而过。其中几名眼力不错的弟子,立时发现了这一道红光,轻呼之下,立即引得众人注意。
只是众人抬头之际,红光却依然没入内门之中,早已了无生息。只有最初几名眼尖之人,看到这红芒一闪而过。在一番思索过后,仍是将此事上报给了外门执事,而后便纷纷回到居所。
“你是说...有人潜入残阳宫?”
内门深处,一处石室之内,掌教亲传睁开双眼,看着眼前不远处站着的一名外门执事。
“正是,之前有弟子来报,说看到天空之上一道红芒闪过,应是....”
“嗯,你做得不错,此事交我即可,不必声长。”
说话间,掌教亲传取出数枚不知品阶的灵石,交给眼前之人,而这名外门执事则是意外之喜,赶忙接过灵石退下,不敢多言什么。
而掌教亲传,则是手中白光一闪,随即一只符笔上手,于身前空中刻画一番。而后一只传讯纸鹤,便凭空浮现而出,朝着残阳宫主殿而去。
残阳宫大殿之内灯火通明,丹松真人负手而立,眼中却大有担忧之色。先前他与师妹所说的话,不过是安慰于她,心中对于二师弟会做出何种选择,其实并无把握。
因为当年自己将二师弟救回之时,他可以说是伤势严重,修为尽废,心境修为耗损更是严重。二师弟当年可是被师门赋予厚望,更是被誉为宗门之中最有可能成就分海之境的剑修。
若非楚玄国一役,其身受重伤,修为尽废,如今残阳宫便会少了一位精通阵道的二长老,而多了一位剑修掌教。
这百年岁月,二师弟虽然鲜少提及当年之事,但自己却很是清楚,其心中对于此事仍旧耿耿于怀。但因楚玄国已灭,加之当年有关之旧人,如今早已不在人世,所以他才不得不将此事一直按在心底。
可是如今,那不知身份的女子忽然出现在残阳宫,更是将这枚信物一般的玉佩交给二师弟,也不知二师弟这一去,究竟是他个人的劫难,还是整个残阳宫的劫数.....
“嗯?”
就在此时,丹松真人忽然轻疑一声,而后窗外便飞来一只传讯纸鹤。其第一时间,只以为是二师弟传讯自己,于是颇为激动,可是下一刻,却听到自己徒儿的声音,不禁有些失望。
“启禀师尊,外门执事来报,见到一道红光映入残阳宫内门,不知是何人。”
这位掌教亲传传讯之时,并未将内容通过自己的理解加工,而是原本奉上。此举并非是因为他没有判断能力,恰恰相反,是因为在他的判断之中,此人也许并非敌人。
丹松真人闻声之下,立时施展神识,试图于残阳宫内门搜索外来之人。可是神识才刚刚散出,便自头顶方向,察觉到一股强大气息,至少也是玄丹中期。
“道友既然来了,不妨现身一见,何必故作神秘呢?”
开口之间,面不改色,明明心中毫无底气,可是话却必须说得斩钉截铁。这便是丹松真人,身处掌教之位,必行之事。即便来人修为在自己之上,只要对方有所顾忌,那自己便要放大这份顾及,如此才能.....
“哼。”
就在此时,大殿之外忽然传来一声冷哼,随即一道红光窜入殿内,一道人影便出现在丹松真人身旁的一处太师椅上。而后者闻声之间,便是微微一愣,此刻回过神来,出声道:
“师弟这一去,原以为少说十天半月,想不到回来得如此之快啊。”
“你以为我去了哪里?”
来人正是之前离去,不知所踪的二长老,而其如今安然回归,周身气息平稳,毫无异样,只是眼中似乎有些不快。
“这...”
丹松真人闻言语塞,他自然不愿意主动提及当年之事,倒是被对方这么一问,显得有些尴尬。
“放心,时隔百年,我即便真想回楚玄国,也不会走得如此匆忙。更何况,我不是你,我还知道宗门安危。”
“咳咳,师弟这是说哪里的话,师兄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啊?”
听到二师弟坦然说出楚玄国三字,丹松真人心中却越发担心,不过既然对方想要轻描淡写的带过,那自己也没有戳破的理由。此刻装傻充楞,也算是转移话题。
“我已入残阳宫百年,当年楚玄旧人早已身死,而那些....”
言之此处,二长老忽然右手一挥,随即大殿之内,便有一道阵法浮现而出,将两人笼罩其中,并非是什么高阶阵法,而是普通的隔音法阵。
“那些修炼了剑典的人,也早已被岩印宗剪除。世俗之人的寿元,根本活不到现在。所以那女子,根本不可能知晓我的存在,即便知道我未死,也找不到残阳宫的头上。”
“可是她还是来了。”
丹松真人闻言,知晓师弟此刻的心境稳定,理智十足,也不再装傻充愣,而是一语直击要害。
“所以我才装作匆匆下山的模样,一是坐实可能存在的调虎离山之计,二则是看看这女子究竟是什么来路,或者说她这枚棋子幕后究竟是何人在执子。”
“师弟可有进展?”
开口之间,丹松真人亦坐到了二长老对面,拿起桌面上一壶普通的茶水,为自己倒满一杯。而此时,二长老亦缓缓开口道:
“楚玄国究竟发生何事尚未可知,但我却发现追杀此女的,并非修士,而是一群世俗王国的士兵。并且此女并非是到了我残阳宫山下,方才上演了这一出苦肉计,而是当真被人追杀至此。
因为我此行下山,发现一路之上陈尸无数,且无人掩埋,所以目下只有一点我们可以确定。”
言之此处,二长老忽然话音一顿,而后眼中不快尽散,转而化为一抹颇为冰冷的笑容,接着开口道:
“便是这幕后执子之人,知晓我的身份,亦知我未死,且为残阳宫所救。而满足此种条件者,屈指可数,若非当年参加灭国的岩印宗弟子,便是当年楚玄旧人。
至于是非真相如何,等到那女子苏醒,哼哼....”
二长老说至此处,不再开口,只是神色颇为阴森,而丹松真人看在眼中,心中颇为无奈。
更是不知,若是当真到了那一日,自己该做出何种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