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柳瘟被一句道破心中所想,第一个反应便是想要反驳,可是一字出口,却想不到反驳的说辞,语塞的同时,如坐针毡。
是了,于对方而言,与谁回风鸣院皆是无所谓,因为结果一般无二,不会有任何改变。可是,自己却需要这份机缘,换取风鸣院师者出手一次。
眼下,此人已看穿自己的心思,接下来只怕不会留在此地,自己必须找到一个理由,让对方清楚,自己对他而言有特殊的价值。
但...自己的价值,自己对眼前之人的价值....
“天下间谁无私心,不过是隐藏得深浅,有私心,未必是坏事。”
楚宁月淡淡开口,面上的笑容敛去,并未离开,而是坐在了桌前。柳瘟只以为,自己对楚宁月毫无用处,却不知楚宁月之所以留下,便是因为觉得他有价值。
进入风鸣院之后,自己的主要目标,乃是明察暗访,探听风鸣院对于凌青山和便宜师兄的态度。而次要目标,则是找寻可能存在的,那位平庸少女的下落。
而风鸣院之内,不知为何,被人布下神识隔绝大阵,以自己如今的修为,尚且无法突破此阵。也就是说,自己一旦踏足风鸣院,于感知之上便与常人无异。
所以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四处游走....
柳瘟听闻楚宁月的话,心中波澜四起,半息过后,方才镇定下来。但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交谈的希望,但他此时却实在想不到,自己可以给出何种筹码。
于是,犯了谈判一途之上,最大的错误,主动开口问道:
“我要如何做?”
“证明自己的价值。”
楚宁月直言不讳,因为她此刻笃定,柳瘟支开旁人,坚持一人将自己带回风鸣院,必有所图。既然他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好处,那么自己自然可以等价交换。
既是交易,便没有必要遮遮掩掩,除了一些与交易无关的必要信息需要隐瞒以外,倒也不必事事皆以迂回处理。
“如何证明?”
对于楚宁月的态度,柳瘟并不反感,反而使得他安心。因为他此刻觉得,对方留下,并不是居心叵测,而是有所谋,既然有所谋,那自己便有了周旋的余地。
“我初至南域,定有一些疑惑,需要旁人解答。例如南域三大家族之间的关系,例如城主府与风鸣院的势力划分,再例如五院大比。
再者,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此人可能便在风鸣院。以我的身份,若亲自去找,定会惹人耳目,但若是你去找,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何人?”
柳瘟说话之时,从一开始的低声下气,到如今逐渐中气十足,心境的转化,乃是第一因素。他此刻,已然确定眼前之人,的确有所求,而自己的确有价值。
如此一来,对于方才被对方拆穿心思的尴尬与窘迫,便开始缓缓消散。既然这是一幢交易,那自己何必着相?何必彷徨至此呢。
“一名少女,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听到楚宁月如此说,柳瘟当即陷入短暂沉思,回忆这几日来,在风鸣院内的见闻。自己先前,一直被禁足别院,如今刚刚解除禁足,便外出饮酒,根本没有时间了解此事。
但,风鸣院自山长闭关之后,便一直不允许外人轻易进入,因此这样的一名少女,根本不可能在风鸣院。
可是如今,对方给出的条件,便包括了此项,如若自己告知对方,他要找的人不在风鸣院,对方是否会采取不同的行动?
在这一刻,柳瘟心中的仁义礼智信,与心中所求,产生了巨大碰撞,一时之间,沉默不语。
“她在与不在,还需详查,当下你没有听过,不代表当真不在。”
楚宁月看穿了对方的心思,或者说在提出这个条件的同时,便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风鸣院既然如此排外,那么平庸少女,便不大可能在风鸣院。
如果她真的在,风鸣院学子不会不知情,除非...她是被人秘密安置在哪处,不为众人所知。而这,才是柳瘟的价值所在。
“好,我答应你!不过...”
柳瘟没有问询楚宁月,她要找的少女,究竟是什么人,也没有管眼前之人来风鸣院,是否另有所求。他此刻,只将对方当作交易对象。
而随着底气越发充足,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翻涌而起,不可抑制。最终,将这一句话,脱口而出,即便可能让自己先前的一切言语,付之一炬,也是无悔。
“我也还有一个条件!”
“哦?说说看。”
对于柳瘟的反应,楚宁月倒是有些意外,不过眼下,听听对方的条件,倒也没有什么。毕竟事在人为,而自己为与不为,旁人无法干预。
如若今日,最终自己与柳瘟未能达成共识,那么城北荒山之顶,山洞之中,便会多出一人。所以她也不担心对方,开出什么苛刻的条件。
“若你真能留在风鸣院,请帮我救一个人。”
柳瘟先前虽然嘴上说是条件,但如今用得,却是请求的姿态。他如此作态,落入楚宁月眼中,让她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不过转瞬之间,也想到了先前柳瘟,还有一名同行之人,正是与他同病相怜,被同族之人背叛的叶家叶琼。
而眼下,柳瘟双腿筋脉被人阻断,叶琼又不在其身旁,这不难猜测是后者出了事情。所以他要自己动用玉佩的关系,救出叶琼,倒也在情理之中。
“何人?”
楚宁月现下施展了化像之处,她的身份,乃是与柳瘟萍水相逢的蓑衣少年,可不是与他重回柳家,又共闯叶家的青衣少年。
所以,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能展露出端倪,因此这句话,即便她知道答案,也要发问。可是她却没有想到,自己得到的答案,并非心中预想,而是....
“凌家少主,凌青山。”
七字入耳,楚宁月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升起一丝警觉,只以为对方是看穿了自己的身份,故意出言试探。但下一刻,在看到对方灼热的目光之后,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是柳瘟没有这样的实力,二是他此刻,没有这般心境。
“凌青山是你什么人?”
楚宁月如今,已然知晓凌青山与便宜师兄被人囚禁,下落不明,而眼下柳瘟则说他要救凌青山。楚宁月无法判断,对方究竟出于何种目的,所以在弄清楚原委之前,不能打草惊蛇。
但...她的这句话,同样给出了一种信息,只不过这种信息,颇难捕捉。以如今柳瘟的心境,自是没有发现,那便是问出这句话的人,多半也认得凌青山。
否则便是同一句话,说话的语气,也该是...“这凌青山...是你什么人?”而非如今。
“是我大哥,结义大哥。”
柳瘟此时,可谓是病急乱投医,南域之人,他皆不敢相信。如今已然确定,眼前少年乃是外域之人,所以才敢相信此人,与凌家和城主府没有瓜葛。
自己可以利用功劳,请求风鸣院出手救大哥,但师者是否应允,还在未定之天。可是眼前之人不同,此人手持书山内门信物,一旦加入风鸣院,身份至少是核心弟子。
自己若能得到他的承诺,他日救出大哥的把握,便多了几分。
“既是凌家少主,如今便该在凌家,为何需要你去救?”
楚宁月明白,自己若此时坦诚,或许可以取得柳瘟极大的信任,因为自己与他的目标相同。可是,楚宁月却并不相信柳瘟,或者说并非完全相信。
毕竟连凌青山的宗族都可以背叛于他,金兰兄弟,又为何不能?凌青山的死活,自己可以不在意,但便宜师兄至少算是救过自己一次,这个人情不得不还。
若是贸然泄露信息,轻信于人,打草惊蛇,那便是得不偿失了。
“凌家...正是凌家,将其....”
柳瘟此时开口,右拳紧握,声音低沉。可就在他的话,说到此处之时,楚宁月却忽然抬头,望向头顶,因为她听到了房顶细微的瓦砾之声。
此刻神识一扫,便发现自己所在客房的屋顶,此时已然多出了一名灰衣中年人,站在其上,负手而立。
若说此人是刻意来此,窥探自己与柳瘟的谈话,他的姿态倒不像是如此。可若说这是巧合,他正好落在自己头顶,又似乎说不过去。
于是,楚宁月阻止了柳瘟继续开口,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下,抬头喊出了一句:
“既然来了,便下来一见吧。只是这屋顶,看起来价格不菲,你当真要破顶而入么?”
屋顶之上的中年男子微微一愣,因为他的确听到了这句话,更是不解自己的轻功,对方如何能够发现?但下一刻,他却是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楚宁月只见头顶上空,一片区域二点瓦砾,被人陆续徒手掀开,露出天窗一座,而后探出一只手掌,传来一个声音:
“不如...你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