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儿进去通报,过了一会儿折回来道:“我家公子起来了,你先到院中的槐树下坐坐。”
许先生听罢,踱步进去,这院落确实幽静的很,正中是一棵老槐树,那灰褐色的树枝高高地伸向天空,恰好压在厢房的房顶上,茂密的枝叶向四面舒展,活像一把绿色的大伞,伞下则是一个石桌子,两侧各一个石墩。
“若不是为了画,这个房子倒还不错,八十贯将它买下来安生立命是很好的。”许先生心里想着,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这件事只要替东家办成了,东家得了画,自己或许可以请东家将这房子赠予自己,算作酬劳。
他坐在石墩子上,享受着这晨曦从枝叶中透射下来的余晖。不妨左边的厢房里传出一个声音:“吴三儿,吴三儿,本少爷的扇子呢?在哪里?”
吴三儿进去,口里说:“就在床头上。”
那个声音又说:“大清早的来买房,难道又是那个丫头?不是说了吗?家姐死活不肯,这房子卖不了。”
吴三儿道:“不是那个丫头,是个读书人,看样子像个秀才。”
“秀才!”那个声音有点儿厌烦:“本少爷平身最讨厌的就是之乎者也的秀才,走,随我出去会会他。”
话音落下,厢房里走出一个人来,英俊的脸庞,脸上带着斜斜的笑容,穿着圆领缎衣,摇着扇子慢悠悠的抬头望天:“呀,今个儿天气不太好,看来要下雨了。三儿啊,去买炊饼来,本公子饿了。”
吴三儿跟在后头亦步亦趋:“少爷,钱在小姐那里,小姐还未梳洗呢,小的不方便进去。”
沈傲嘿嘿一笑:“我是她弟弟,我去看看。”收拢扇子,压根不理会槐树下的许先生,便猴急的往右侧的厢房里冲。
砰,砰,门敲不开,原来是里头用木栓子拴住了,沈傲很郁闷,拍着门道:“姐姐开门。”
里面的声音很恼怒,是清脆的少女声:“滚!”
“哇……我是你弟弟呢。”沈傲恼羞成怒,很生气:“做姐姐的怎么叫自己弟弟滚呢,真是岂有此理。”
他很尴尬的走到大槐树下,瞥了许先生一眼,道:“兄台贵姓?”
许先生连忙站起来道:“姓许。”
“哦,原来是许兄,来,坐,许兄有什么见教吗?”沈傲坐下摇着扇子。
许先生道:“是这样的,鄙人打算应考,因而需一个幽静的地方读书,这座宅子我很喜欢,打算将它买下来。”
沈傲摇着扇子道:“这宅子卖不得,只怕要让许兄失望了。”
许先生道:“鄙人打算开价三百贯。”
许先生听说前次买家开价两百贯,便在这基础上追加一百,不信这破落公子不动心。
沈傲苦笑:“家姐是不会同意的,许先生还是请回吧。”
许先生没有要走的意思,踟蹰片刻道:“若是出价四百贯,公子会卖吗?”
沈傲很犹豫很心动的样子,迟疑道:“得先问问家姐是否同意。”
恰在这个时候,周若从厢房中出来,以往她都是静谧矜持的样子,今日脸上却多了一分刁蛮,口里道:“不卖,不卖,先生还是走吧。”
许先生苦笑,心里说:“女人果然是女人,七八十贯的宅子开价四百都不屑于顾,圣人曾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果然是至理。”
“那么鄙人开价五百贯,只要沈公子和小姐点个头,我立即取钱来。”他咬咬牙,不管怎么说,这宅子一定要买下,若是再耽误下去,指不定另一个买主抢占了先机。
沈傲眼珠子都绿了,可怜兮兮的向周若道:“姐姐,有这五百贯,咱们再添置一个更大的宅子岂不更好,既然许兄喜欢,咱们就当是成*人之美罢。”
周若不为所动,冷笑道:“拿宅子换了钱你还会添置房子?只怕落在你那没良心的手上明日就招呼那些猪朋狗友了,不卖,不卖。”
许先生见状,继续道:“八百贯,八百贯买下这宅子,不过器具、家什都需留下,除了换洗的衣物,全是我的。如何?”
沈傲小鸡啄米的点头:“许兄够爽快,好,就八百贯。”
连周若也开始犹豫了,踟蹰着不说话,随即道:“事先说好,这宅子就算要卖,银子也需交给我。”
沈傲连忙道:“好,好,不成问题,你我姐弟至亲,交给谁不一样?八百贯,哈哈……”他兴奋的猛摇纸扇,想不到一个七八十贯的宅子,竟可以以十倍的价格出手,有些不信,问许先生道:“许兄可不许反悔,什么时候拿钱来,我立即拿房契你。”
“且慢!”这个时候,一个丫头不知什么时候虎着脸踱步进来,口里道:“这宅子是我家公子先看上的,我家公子买了。”
许先生向那丫头望去,心中打了个机灵,暗叫不好,看来上次那个买主又来了,可惜,可惜,还是晚来了一步,可千万不要出了什么差错。他冷笑道:“你这是什么话?你家公子可和沈公子立了房契吗?”
这丫头道:“还没有。”
许先生笑得更冷了:“这就是了,既没有交易,又何来是你家公子的。这宅子我已八百贯买下来了,小丫头还是请回吧。”
“哈哈,春儿姑娘也来了,莫怪,莫怪,这宅子已经有主了。”沈傲摇着扇子很倜傥的道。
春儿叉着手,瞪着许先生道:“我家公子出一千贯,这宅子我家公子要定了。”
“啊?一千贯!”沈傲的扇子摇不下去了,目瞪口呆,许久才道:“好,一千贯,卖给你家公子。”
许先生冷笑道:“我出一千二百贯。”
春儿手中拿着手绢,很神气的走至沈傲身边,细腰一扭,朝向许先生道:“两千贯,我奉劝你还是赶快走吧,我家公子看上的东西,谁也别想染指。”
“春儿,是两千贯?不可反悔,好,我们这就签字画押。”沈傲激动的涨红了脸,纸扇子丢到一边,忘乎所以然了。
许先生犹豫起来,东家教他一定要拿下这房子,而这宅子里的画就值万贯以上,自己似乎还可以再竞点价,他权衡片刻道:“两千一百贯。”
春儿瞪眼道:“三千贯。”
“你,你……”许先生勃然色变,手指着春儿一时说不出话,这丫头太泼辣,太嚣张。
春儿叉手挺胸道:“我怎么了?买不起这宅子就赶快走。”
许先生胸口起伏不定,咬牙切齿的道:“四千贯,这房子我非要不可。”
春儿轻蔑的望着许先生,道:“五千贯!”
“五千!哇……可爱的春儿,你实在太好了,快叫你家公子来,我这就卖,再也不卖别人了!”沈傲幸福的要晕过去,就差扑上去狠狠的将春儿搂在怀里亲上几口。
许先生的额头上已是冷汗直流,他原想在一千贯之内,这座宅子必定能拿下。想不到半路杀出程咬金,如今价钱抬到了五千,这宅子要还是不要?
他望了春儿一眼,见这丫头得意洋洋的望着自己,挑衅的意味很浓,目光一瞥,许先生陡然发现,这丫头握着一条手绢的手竟微微在颤抖。
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她是在虚张声势,五千贯已是她的极限?她已经心虚了。
“好,那就再竞价一次。”许先生艰难的从嘴中蹦出一句话来:“五千五百贯!”
春儿的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转身便走。
只留下目瞪口呆的沈傲向许先生道:“许兄,你再说一遍,是五千五百贯?”
“没错,五千五百贯!”许先生差点要哭出来,不过这个价格虽然出乎他的意料,却也还在接受范围之内,若是画能卖上万贯的价格,五千贯买下这座宅子仍有五千的盈余,总算还对得住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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