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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如刀,吹得树木沙沙作响,长街的尽头,靠近那波光粼粼的钱塘江,一座方方正正的建筑物耸然而立,本是秋风飒爽,沿途的行人却不敢在这里逗留,只是觉得寒气森森,垂头快走。
提刑司旁就是监狱,据说时常有犯人传出哀嚎,因而钱塘多对这里颇为忌讳,更何况那提刑司的大mén前,两座獠牙毕露的石狮虎视长街,七八个皂吏虎背熊腰,持矛挺刀,警惕地打量着街前的每一个可疑人等。
这就是提刑司,是两浙路最高刑事机关,掌本路郡县之庶狱,核实各县的案件,督治jiān盗,申理冤滥,并有每年监察所部官吏,保任廉能,劾奏冒法之权。两浙路上至官吏,下至草民,只要犯法,提刑司都可过问。
过了数道仪mén,便是一座正堂,正堂与大多衙mén一样,mén脸颇有些斑驳,官不修衙,这一任修了,只会便宜下任,这是自古的规矩,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会为后继者作嫁衣,厅堂之内,两侧是一排殿柱,厅内昏暗,日头透不进来,只有数盏灯火摇曳,才总算照亮些。
昏暗之中,两个绯sè公服的人并排而坐,李玟坐在左边,将后脑勺垫在后椅上,阖着眼,闭目养神。右侧的是金少文,金少文铁青着脸,脸sè变幻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至于昼青却是木然垂立,连呼吸都不敢过份,方才两个大人叫他坐,他宁愿站着,这是他的人生哲学,骨头硬有什么用,向上爬才是正理,天可怜见,他好不容易考中了进士,年岁已是不xiǎo了,比不得程辉、沈傲几个还能再跌打滚爬,这官儿不可不做,要做官,就要学会做人,所以他先去寻蔡京,自称mén生,结果蔡京不睬,一个新科进士在太师面前算得了什么?
他心里发苦,若是不能寻个靠山,等到吏部那边拟定了章程,自己多半是要入朝,到了头最多也只是个清贵的学士,于是又将目光瞄向蔡伦,努力巴结着,竟是把蔡伦认了干爹。
若是从前,蔡伦哪里会理他,不过掂量了昼青这个进士及第的身份,又想起沈傲也是今科进士及第,便有了主意,硬生生地认下了这个儿子。
有了这层干系,蔡伦便开始为昼青奔走了一番,总算又让昼青见了蔡京一面,这一次昼青更是xiǎo心翼翼,一力奉承,又是磕头,又是谄媚,总算是让蔡京提携了他一把。
来杭州之前,蔡伦就已吩咐了他,一定要让沈傲好看,若有机会,可狠狠一击,不管出了什么事,由他蔡伦兜着。
如今,机会来了!
衙堂里森然沉寂,三人各怀着心事都没有说话,金少文突然捉起案边的茶盏喝了一口,突兀地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大人,现在是未时二刻!”
金少文慢吞吞地放下茶盏,慢吞吞地道:“人还没有到吗?再叫个人去催一催。”
阖目养身的李玟突然张眸,道:“不必了,该来的自然会来,他若是不来,金大人先礼后兵,也就不必和他客气了。”
金少文侧目看了李玟一眼,对李玟,他还是言听计从的,原本在李玟和江炳之间左右摇摆,打着哈哈;只是沈傲的到来,让金少文再也不能摇摆下去了。
沈傲的底细他早已打探了清楚,是太师的死敌,身为mén生,仰仗着太师得势的金少文,又岂能放过这一次表功的机会?今日不管是谁,只要沈傲踏入提刑司的mén槛,金少文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沈傲走着出去。
有了李玟的支持,金少文胆气更足了几分,江炳干涉又如何,李大人是两浙路主官,自己掌管着提刑司,又恰好过问此事,江炳是转运使,转运使再大,难道还能干涉提刑司的事务?
下定了决心,许多事就不用再费周折,想再多也无用,有这jīng力,拿来对付沈傲就是。
金少文方才那句话,恰好表明了他的态度,这位安抚使沉寂了太久,心里头不自在啊,今日借着这个沈傲,是来立威的。
金少文抿嘴笑了笑,道:“大人说得不错,先礼后兵,他要是不来,就是畏罪,或许那些刺客,就是沈县尉请来的也不一定。”
李玟晒然一笑,默不做声。
又等了半个时辰,才有人姗姗来迟禀告道:“转运使会同沈县尉已经到了。”
李玟长身而起,道:“江大人也来了?好,好极了。”他捋须一笑,如沐chūn风地向mén厅处疾步走去,金少文、昼青二人连忙跟在后头,刚刚出了mén厅,便看到两个人影徐步过来,李玟笑呵呵地过去,爽朗地道:“江大人远来,有失远迎,哈哈……”接着有看着金少文,笑道:“金大人,你看江大人亲自到提刑司来,你这提刑司蓬荜生辉啊。”
金少文呵呵笑道:“正是,正是,来,给江大人上茶。”
他决口不提给沈县尉上茶,态度已经十分明了。
江炳呵呵笑道:“原来诸位大人都在。”
虽然明知会有一场腥风血雨,沈傲还是呵呵笑着朝李玟和金少文躬身道:“下官见过两位大人,咦,原来昼县丞也在?今日倒是巧了。”
昼青冷哼一声,似笑非笑地看了沈傲一眼,别过头去。既然已经撕破了脸,还客气什么!
金少文先不理会沈傲,对江炳道:“江大人,外头风大得很,请入内就坐。”
一行人你谦我让,纷纷进了正厅,金少文毕竟是提刑司的主人,这一次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上首,那李玟嘴里客气,手脚却是不慢,一屁股坐在了左侧。官以左为尊,所以历来的官职中左丞相都是正职,而右丞是副职,他这屁股一挨了座,态度已经明了了。
江炳不以为意,笑呵呵地在右座坐下。
沈傲和昼青站在堂下,毕竟沈傲是官员,因此不能审判,只能讯问,这个讯问的mén道就多了,金少文给昼青使了个眼sè,自己先不开口,让昼青来做先锋。
昼青朝金少文微微颌首点头,已是会意,怒视地瞪了沈傲一眼:“沈县尉,我要问你,那两个刺客是如何登上船的?据我所知,当时的花岗船顺水而下,速度极快,沿途并未停靠,刺客不可能半途登船,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从汴京码头登船的是不是?”
沈傲笑了笑:“这倒是奇了,刺客如何登船,你来问我做什么?”
昼青冷笑一笑,攥着拳头道:“哼,当时花岗船本就是送你来杭州的,什么人允许上船,也都是由你安排,所以我早就怀疑,刺客本就是你安排指使,沈县尉啊沈县尉,你我一同中试,你做了县尉,我是县丞,你心中妒忌我,所以才故意雇人行凶对不对?”
他这一句,诛心之极,从前还是质问沈傲害了他,现在却一改话风,直接栽赃了。若只是沈傲为了保命而害了自己,最多也不过是个行为不检,妄读圣贤书的xiǎo罪,可是雇凶杀人,杀的还是朝廷命官,意义就完全不同了,这是要将沈傲置之死地。
沈傲眸光一闪,倒是没想到昼青竟是玩起这种把戏,随即哈哈笑着拍手道:“昼县丞的故事编得很好,什么时候昼县丞不做官了,大可以到邃雅山房去做个编辑,这年度最佳写手非昼县丞莫属了。”
金少文冷笑一声,道:“放肆!沈县尉,昼青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许胡言luàn语。”
沈傲不屑地瞥了金少文一眼:“大人这是什么话,他明明是血口喷人,难道还要我肃容以对吗?是不是我说大人的xiǎo妾偷了人,大人也只能回答是与不是?我嫉妒他?”沈傲哈哈大笑:“就凭他也配?汴京城中只知道沈相公,谁又知道一个昼县丞?天下都知道一个沈学士,昼县丞不过是蔡家的一条狗罢了,这种笑话昼县丞和金大人还是不要拿来开玩笑的好。”
“你……你……好大的胆子!”金少文眼眸闪过一丝凶sè:“你竟敢侮辱本大人?知道侮辱上官是什么罪状吗?”
一旁的一个记录的押司xiǎo心翼翼地道:“回禀大人,侮辱上官为不敬罪,可弹劾。”
金少文冷笑着道:“将这一条加上,到时候再和他一道算账。”
沈傲笑嘻嘻地道:“且慢!金大人,下官哪里侮辱你了?”
金少文想说出来,却又觉得不好出口,倒是一旁冷眼旁观的李玟慢吞吞地道:“沈县尉方才说金大人的xiǎo妾偷了人,这件事若是没有凭据,侮辱上官这一条倒还说得通。”
沈傲微笑着道:“李大人说得对,金大人说得也对,下官只是说金大人的xiǎo妾或许偷了人,就算现在没有,以后有也不一定,莫须有嘛,难道这也算是污蔑?”
金少文拍案而起,瞪视沈傲:“好一个油嘴滑舌的家伙,你再胡说八道,我当场扒了你的官服,看你还敢不敢嘴硬!”
沈傲正sè道:“下官再不敢说了,不过下官有一个疑问,既然下官以莫须有妄自猜测了大人的xiǎo妾,大人便说下官是侮辱上官。那么我斗胆要问,方才昼青以莫须有的罪名,说下官雇凶杀人,这算不算是侮辱读书人,侮辱朝廷命官?大人,我现在要状告昼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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