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刘氏带着袁氏和陆漱芳等一群女眷过来,见介寿堂里早挤满了人。
朱软玉和朱蕊珠早早过来拜节,然后想回去念经,岁数越大越喜热闹的萧氏不许她们姐妹回去,连石琐琴、秦素秋、金菊也不放回家过节。
一大群人出来,走弯弯折折的回廊,一路上到处都挂着灯笼,打悬桥过去,从山顶望下,整个一粟园大多不点灯。
建筑物的琉璃瓦反射着月光,还笼着像烟一样的雾气,显得极为应景。一阵清风吹来,那满山的桂花香气直渗入鼻。
来到了小广寒的月洞门口,里面数十株的桂花树姿飘逸,尤其是月光斜照,每个人的身上满是花影儿,石阶下的蟋蟀在不停的叫,前方的月台铺满了桂花儿,设了月供,一座绢纸札成的月宫里亭台楼阁花草树木俱全,用走马灯做的嫦娥和玉兔栩栩如生。
徐湘雨注视着渺渺升起的香烟,笑道:“这里真像是月宫清虚府呢。”
徐蕴玉跟着说道:“月姥和嫦娥、仙女都到了,就少了一只兔子。”说完一指女扮男装的萧冰蓝,“就是她了。”
三位太太都笑了起来,萧氏笑着对冰蓝说道:“成天到晚的就知道欺负你,还不去拧她的嘴。”
“兔子倒也有趣,只怕还轮不到我。”萧冰蓝大概也习惯了,笑嘻嘻的不当回事。
依偎在沐凝雪怀里的沐兰香说道:“你放心,谁会抢你的美名儿?”
萧冰蓝笑道:“自然是二哥哥了。”
人人又笑了,当下萧氏叫大家伙入席,席面上摆满了桂花清蒸大螃蟹和甜甜的桂花酒。
按照身份坐好后,朱明之这一桌的姑娘席里,空了一个位子应该是徐煜的,这会子人不晓得在哪里。沐凝雪吩咐将朱魁唤来,让他坐在徐煜的位子上。
姑娘的丫鬟们坐在周围。朱魁的到来,令女孩们感觉十分别扭,看他年纪和徐烨相仿,不但是格格不入的成年男子,兼且言语举止都显得迥然特殊,不知怎么有一种讨人厌的样儿,所以人人都不理他。
就这样吃了一巡,大太夫人王氏瞅了一圈,说道:“今儿人也不少,为何单单缺了个煜儿就怪冷清的?”
萧氏一指稍远些的徐烨徐焜等男丁。笑道:“他们在场,能不冷清吗?”
“也是。”王氏点点头,随手掰开一个月饼,“他们不自在,咱娘们也不自在,吃好了就去玩吧。”
话音未落,徐烨等兄弟一声欢呼,如蒙大赦一样的起身就走,闹得女人们嬉笑不已。唯有朱魁无动于衷,似乎很享受被姑娘们环绕的滋味。
这时刘氏问忙着给他剥螃蟹的涟漪,“好了,你们有什么节目。快叫上来吧。”
“是。”涟漪对叶琴使了个眼色,叶琴笑着拍了拍手。
就见一个个丫鬟起身走了出去,很快出现在了对面的回廊里,坐下后打起了十番锣鼓。各种乐器奏起,声音非常幽雅悦耳。
天上的圆月越发明亮,满院子的灯笼也挂上了。风将桂花的香气从四面八方的送进来。
朱明之笑道:“这桂花开的很盛人,别人家开的没这样,大抵这花也是来给诸位太太和三位嫂子报喜的,你们看连月台上的烛花也开成了一对如意样儿呢。”
王氏和刘氏含笑点头,萧氏心里欢喜。忽然爆发一阵锣鼓响,从对面走廊尽处的月洞门,涌出了许多盏云灯,一串儿的有十几盏,都是小丫头手里举着。
她们举着云灯走到桂花树底下,高高低低一来一往的穿梭,灯笼接成了一道云桥,云灯的后面冉冉升起的一朵云彩,上面站着一位仙女,霓裳霞佩,仪态万方。
众人定睛看去,有人认出是新来琴言扮的嫦娥,口里唱着,后面又跳出一只欢快的兔儿灯来。
啪!周围数道焰火喷涌,在夜空中闪现出万点火焰,灿烂之极。
戏台上,唱老声的丫鬟大春扮了唐明皇,一个唱净的素兰扮了叶法师,二人唱着出来,满天井都出现了云灯,那清朗月色柔和的醉人,桂花也似乎更香了。
笙箫的声音幽细的很,笑吟吟的萧氏一面看着戏,一面喝着酒,对孩子们的准备非常满意。因满屋子被月光移进来些花影儿,灯笼的光亮使得戏台上的人物看的不太清楚,于是吩咐把里外的灯吹熄。
与此同时,城外夏珪的一个好友李元来到夏家,埋怨道:“我今日才找到你,城里都打听遍了,敢情搬到了这里。”
夏珪说道:“我搬出来后有些事情,所以没来得及告知你。对了,王老弟近来可好?”
“好是好。”李元一屁股坐下,“上个月王家老爷写信,说来年要给他完婚了。就连我那头亲事,孙家也不时来催,我们本来年纪都不小了,我写信寄回老家,谁知半年了也不寄来一两银子,我总不能不成亲吧?如今一百两的馆子帐,每个月零星费用也得二三十两,你主意多,好歹替我想个办法。”
夏珪皱眉道:“不瞒你说,难道你还不知道我打官司被人讹诈那件事?前后费了好多钱,现如今我又赋闲在此,一家子人吃马喂,银子真是一两也没有。说起来也怨我,收拾这宅子花了不少,那天老奚老张还劝我节俭,你还有衣服什么的可以典当,哪像我,坐吃山空连当都没得当。”
“你装什么穷?”李元不高兴了,“我张口借难道不还么?老家是因事而耽搁,我家又不缺钱,给我办喜事至少也得五百两银子。如今我借你个几十两应应急,先把聘礼置办了。不然,我岂不没了媳妇。夏兄,夏好人!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谁知夏珪经过官司一事,记着李元当时连个面都不露,早看破了这位酒肉兄弟,冷笑道:“奇了!你怎么不想想,我一没做官,二没发财,你怎么就认为我有钱?实话告诉你,你外面有一百两的账,我是五百两呢。你不信,我拿出来给你看看。”
说着从靴子里取出了一叠字据,李元接过来一瞧,有裁缝的大概二百多两,饭馆杂货铺也有二百多两,还有些零星的欠账几十两,算起来可不五百多吗?
李元惊讶的道:“怎么欠了这么多钱?这还了得。”
夏珪叹道:“还有些单子没送来呢,这个中秋节并新年的节礼,没有五百两能过得去?反正我现在两手空空,倒是还有些衣服,可我得穿啊!老弟,我实在是自顾不暇,要不你替我张罗张罗?你亲家那边两个舅子据说很有钱。”
李元叹口气,说道:“你别说那两个宝贝了,成天找我白吃白喝,就没见他们作过一回东。就是孙家老大一样欠了好些帐,这两天也不知躲到哪去了,我还愁他找我商量呢。”
夏珪听着他罗里吧嗦的诉苦,只得留下吃了饭,不料李元没有要走的意思,到他书房抽起了大烟袋锅子,闹得夏珪心里很烦。
过了半个时辰,夏珪说道:“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李元无动于衷,夏珪又说道:“你再不走,城门就关了。”
“不走了。”李元又装了一锅,“我今晚就歇在你这儿。”
夏珪无语的道:“我今晚睡书房,只有一副铺盖,怎么睡两个人?”
“无妨。”李元满不在乎的道:“都当被子盖,底下铺些衣服就行,这天又不冷,咱们一两年没有同榻,正好今晚谈谈。”
无奈的夏珪只得由着他,偏偏李元不知好歹,把自己当成了主人,不时叫小厮过来倒烟灰,又要吃点心,过一会儿又要吃水果,又要洗脸洗脚,把个小厮呼来唤去,累得半死。
见他这样,夏珪干脆躺在一边,也不去理他。
一粟园,里里外外的灯笼一个接一个的暗了下来,雪亮的月光倾泻而下,环境极为宜人,每个人都说有趣。
突然,从高处射下来一束异常明亮的光柱,光芒朝着戏台子照去,竟将舞台上的人照得纤毫毕现,不亚于阳光。
所有人都惊呆了,沐凝雪赶紧解释道:“这就是问世不久的电光,言而总之,夫君折腾二十年的玩意成功了。”
王氏揉了揉眼睛,感叹道:“老三简直就是个活神仙,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刘氏忙郑重嘱咐道:“这事与三老爷无关,你们都记住了,是他人发明的。”
徐灏乃全族荣华富贵之所系,这方面全家人可谓万众一心,王氏顿时沉声道:“对,对,谁也不许传扬出去。”
“是。”沐凝雪心里暗笑,夫君长期人在金陵,这些发明都在外地,就算说成自家的功劳,也得人家愿意相信呀。
假山上,徐灏满足的坐在太师椅上,徐烨在一边好奇的观察发电设备,粗苯庞大的发电机发出翁翁的声响,在徐灏的耳朵里宛若仙乐。
二十年的投入终于迎来回报,辽东上万学生以及数万相关人员的辛苦研究,不计其数的资金,在正确的理论引导下,明朝终于实现了跨时代的科学奇迹,当然未来的工业化道路还非常非常漫长。
总之能在有生之年看到电,徐灏已然满足了,不管如何,历史已经彻底被他改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