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懋生望着顾夕颜眸子里透出来的担忧,心里酸楚。
这么聪明伶俐的小人儿……
他吸了一口凉气,笑道:“就你心思多。不想去饭馆子吃饭,就算了。那我们回去……”
这家伙,又开始打太极。不过,他要说总是会说的,不说也得自己花心思哄,昨天本来就没有睡好……算了,今天就糊涂一下好了!
顾夕颜就笑眯眯地摇着齐懋生的衣袖:“嗯,我要去嘛!”
齐懋生看见顾夕颜露出了小孩子一般的快乐笑容,心情也觉得好了不少,亲手帮着顾夕颜戴上了帷帽。
两人下了车,顾夕颜这才发现马车原来是停在一座颇为幽静的宅门前,齐懋生解释道:“这是雍州城内最有名气的一家私房菜馆,叫林风馆。”
就是饭馆嘛!
顾夕颜点了点头,跟着齐懋生进了宅门。
宅门口的夹竹桃树正开得灿烂,玉兰树也挂着硕大的花,正是明媚好景色的时候,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喧哗与热闹,只有几只蜜蜂嗡嗡的飞在花间。
两人刚进了门,顾夕颜就看见四平和一个矮胖矮胖的陌生人匆匆走了过来,远远的,陌生人就堆着和气的笑容朝着齐懋生作揖。
看样子,是早有安排啊!
顾夕颜心里嘀咕着,不安的情绪就更强烈了。
陌生人自称姓风,是这家私房菜馆的老板,很殷勤地带着他们在一间雅室坐下。
那间雅室不大,但室中间却种着一丛竹子,竹子底下来长着几株兰草,椅凳也是竹藤之类的东西做的,就摆在竹林下,颇有些采菊乐篱下的出尘之风。
齐懋生就牵了顾夕颜的手拐了一个弯到了竹丛的另一旁,顾夕颜不由惊讶地“啊”了一声。
原来后来还有一个小小的鱼塘,绿色的飘萍下面游着几尾筷子长的鱼儿。
风老板就站在离顾夕颜七、八步的地方恭敬地道:“夫人如果有兴趣,可以垂钓一番。钓起来的鱼即刻就到厨房做成各式鱼肴,即新鲜又美味。”
顾夕颜这才发现鱼塘旁还放着垂钓的工具。
齐懋生就拿起一支鱼杆:“来,我教你钓鱼。”
在顾夕颜熟悉的世界里,吃穿住行已被人深度开发,这样的场面,她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但经过齐懋生的这一番安排,又是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就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齐懋生看见她一幅兴趣勃勃的样子,再也没有了在齐府时的怏然,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在那里钓了好几条鱼,顾夕颜却舍不得吃,钓了又放,放了又钓,顾夕颜笑嘻嘻的,玩得快活。齐懋生自然是耐着性子陪着。
最后两人只是简单的点了几道林风馆的招牌菜。
吃过饭,顾夕颜以为会回齐府去,谁知道齐懋生却没有走的意思,让四平搬了一把太师椅来坐在了鱼塘前,自己则抱着顾夕颜坐在太师椅上,道:“反正已经出来了,也别急着回去。我陪你再钓会鱼。”
顾夕颜昨天没有睡好,今天一大早又跑来跑去,早有点疲惫,现在吃饱了,已是睡意浓浓。听齐懋生这么一说,知道他是为了让自己出来散心,又不好驳了他的好意,就笑道:“你钓,我看。”
齐懋生见顾夕颜说着,已象小猫似的依在了他的怀里,不由就揉了揉顾夕颜的头发,自己拿起鱼具钓起鱼来。
依偎在齐懋生暖暖的怀抱里,顾夕颜的头象小鸡啄米似的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
齐懋生就低低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顾夕颜没有听清楚,打起精神坐了起来,有些茫然地道:“什么,你说什么?”
齐懋生嘴抿得紧紧的,目光痛楚地望着顾夕颜。
这半天来的如迷行踪,再加上此刻齐懋生的表情,顾夕颜的身子有些不听使唤的抖了抖。她紧紧抓住了齐懋生的衣襟:“懋生,你说什么?”
齐懋生望着自己衣襟上那双纤细的小手,目光变得晦涩起来:“夕颜,顾宝璋,顾大人,他去逝了!”
顾宝璋,死了!
那个外表看上去钟灵毓秀内面却是一团破絮的顾宝璋,死了!
顾夕颜心里很平静,就好象听到明天出太阳,后天下雪似的,道:“怎么死的?”
齐懋生轻轻地把顾夕颜抱在了怀里,声音低沉地道:“听说是被贴身的小厮给,给刺死的。”
顾夕颜心里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来。
这算不算是善泅者死于水呢?他欺负了那么多的人,最终还是死在了那些人的手里……或者,是报应?
顾夕颜有些关心地问:“那个贴身的小厮,怎样了?”
齐懋生觉得顾夕颜的表情不对劲。
就是关系再不好,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可顾夕颜却安静的有些过头了。
“他杀死了顾大人后,就自尽了。”
“可有我母亲的和弟弟的消息。”
“听说刘家人正送顾夫人和盼兮回京奔丧。”
“现在家里是谁在主持日常事务?”
齐懋生就顿了顿,有些艰难地道:“是,米霁。他帮忙在处理顾大人的后事。”
不知为什么,顾夕颜就松了一口气。
“夕颜!”齐懋生担心地喊了她一声。
原来如此,这么费心的安排这一切,都是为了把丧父的伤心减到最小吧!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今天一大早。不过,顾大人是五月初四没的。”齐懋生爱怜地摸着顾夕颜的面颊,“你,要不要紧!”
顾夕颜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
怎么会没有事?
齐懋生轻轻地吻着顾夕颜的额头:“夕颜,我,我……你,你不能回熙照去……”
是啊,现在她是天水顾家的姑娘,并不是舒州顾家的姑娘……
顾夕颜就轻轻地点了点头。
齐懋生表情有些内疚:“夕颜,我在光明观为顾大人做了道场……我陪你去祭拜一番,好不好?”
那龌龊的家伙,祭拜他,就免了吧!
他死了,很多人都解放了……至少刘彩霞可以直起身板来吸一口新鲜空气了……
顾夕颜就摇了摇头。
齐懋生怜惜地亲吻她:“夕颜,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声音里有着浓浓的悲痛。
电石火光中,顾夕颜突然明白过来。
在齐懋生的心目中,自己不管怎样,也是顾宝璋的女儿,现在父亲死了,做女儿的却因为私奔不能回去奔丧……齐懋生心里也觉得对不起自己吧!
顾夕颜就不由地抱住了齐懋生,安慰他:“我没事,真的,我没事!我和他从小就不亲,他死了,我,我并不是很伤心。”
齐懋生却不相信,只是喃喃地道:“夕颜,都是我不好……”
顾夕颜就苦笑了一声。
顾宝璋活着害人,死了也不让她清静。
她只得安慰似的吻了吻齐懋生的嘴角:“你不是在光明观给他做了道场吗……你陪我去,好不好?”
齐懋生就象得到了原谅似的,整个人都松懈下来,高兴地连声道:“好,好,好!”
两人又转道去了雍州城外的光明观。
路上,顾夕颜被齐懋生紧紧地抱在怀里,好好地睡了一觉。
到光明观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观主估计早就得到了吩咐,七七四十九个道士已坐在观里的主殿里念经了。
主殿雄伟,供的显天三眼像。神像有十几米高,镀金的,和栖霞观光明殿后殿的木雕的显天三眼角很象,都是左手执剑,右手执盾,面容狰狞,额头竖着一只眼睛。
顾夕颜和齐懋生在鹤发童颜的观主带领对着神像叩了又拜,拜了又叩,完成了一道很复杂的仪式,然后在观主恭敬的挽留中在观里吃晚饭。
齐懋生的表情始终是带着一点点内疚的,所以吃完了饭,顾夕颜提出要到观后的树林里走走。
这个时候,齐懋生自然是对她百依百顺的。
两个人就挽着手在林中转悠。
“懋生,人的一生是很奇怪的。有血缘的是父母和子女。可不管是父母也好,子女也好,都不能陪我们一生,反而没有血缘关系的夫妻却会一路同行。”
“懋生,生老病死,是谁也不能逃避的。有死就有生,有生就有死,生生死死,轮回不息,才有了这大千世界的精彩。”
“懋生,你相信吗,这世间万物,一饮一啄,都是注定了的。所以他才会有今天的结果,我并不觉得伤心!”
“懋生……”
……
顾夕颜不停地安慰着齐懋生,好象死了父亲的人,是他而不是她似的。
实际上,齐懋生心里真的是非常不好受。除了因为引诱顾夕颜抛家弃族嫁给自己,所以在顾宝璋死的时候顾夕颜不能回家奔丧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做为顾宝璋的女婿,在顾盼兮年幼无力支撑门户的时候不能出面,却由米霁在盛京主持大局……
所以顾夕颜的这番唠叨,冲淡了齐懋生心中不少的郁意。
顾夕颜看见他脸色微霁,这才松了一口气,笑嗔道:“你好讨厌,总要我哄着你。”
轻松的表情,娇柔的模样,红艳的香唇,齐懋生心里酸酸的。
这样的女子,自己万万不可负了她!
齐懋生就轻轻的抱着顾夕颜,温柔地吻她。
顾夕颜有些意外,但还是很温柔地回吻着齐懋生。
良久,齐懋生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那暖润晶莹的嘴,眉目含情地望着顾夕颜。
顾夕颜才不希望因为顾宝璋的事而让齐懋生心中生出一根刺来,她就抱了齐懋生的腰身,将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喃喃地道:“懋生,我有了你,就不会有遗憾。”
齐懋生激动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就只能那样紧紧的抱着她。
两个人静静地相拥着,感受着林间的风,听着……听着不远处响起让人牙酸的金属撞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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