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一个家庭里倒下了女人,这是痛苦;倒下了男人,这是绝望;若是倒下了孩子,一定是痛苦的绝望,倘若全都倒下了……龙小七倒下了,赵颖倒下了,七个月早产的孩子住在保温箱里,随时会死去。这个家陷入破碎的地步,也许孩子先死,也许赵颖先死……
同一个病房,孩子躺在中间的保温箱里,赵颖在左,龙小七在右。赵颖盯着保温箱,龙小七也盯着保温箱。一个月过去了,赵颖还没死,龙小七也没死。也许是幸运,也许是这个苦难的孩子需要自己的父亲与母亲。
整整十刀,最狠的一刀都把龙小七的心肌肉戳破。谁都不知道他怎么就幸运的没死,可能真的是小生命在召唤。
外面的任何风暴都与他们无关,对他们夫妻两人来说,真正的风暴在这里,在小小的保温箱内。
“没有希望了。”医生摇摇头,盯着一串串数据,对龙小七与赵颖说道:“孩子的胎心已经渐渐消失,我们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
龙小七没有说话,赵颖也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保温箱里的孩子。
看到他们这样,医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他们的确做了最大的努力,现在束手无策。如果这个孩子是正常的早产儿,成活的几率会很大。可惜这个孩子在母体里受了伤,能够撑过一个月已经是极限。就算神仙下凡救活了,一辈子都不会好过。
在母体内受伤,现在谁都不知道若是活下来会有怎样的病状。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一定有病,而且是那种永远都治不好的病。
“龙先生,我觉得现在最应该考虑的是您妻子的安危。”医生对龙小七说道:“她不仅又严重的内伤,而且……也许您的妻子活不过这个月……在你们昏迷的时间里,候仙医来了,侯姑娘也来了,但是……”
“我的孩子与我的妻子都得死是吗?”龙小七问道。
“我很不想这样去说,但是……”医生不再继续说下去,他的答案很明显。
这里是最好的医院,医生也是最好的医生,并且全都是专门为首长们服务的。当他们说不行的时候,那就真的不行了。
龙小七摇摇头笑了,笑着笑着哭了。一个经历过无数生死的老爷们,就躺在那里捂着脸无声的哭了。泪水顺着他的手指缝朝下流淌,整个身体都在颤抖。而颤抖就会牵引伤口,疼痛让颤抖的身体抖的更厉害……
“滚!!!”咆哮声突然从龙小七口中爆出:“我的闺女能活!我的老婆也能活!你们这里治不了,总有能治得了的地方!滚,都给我滚!!!”
龙小七的反应无比激烈,睁着一双泪眼让病房里所有的人全都滚出去。他不甘心,他不相信,他不服气!女儿的样子他见过了,漂亮的就跟女神一模一样,乖巧懂事,从来都不哭,一点都不像他。他的闺女就是女神,女神怎么能死呢?
他还要把老婆与闺女打扮成一大一小的花仙子呢,都不能死,全都得活!
医生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出去。陪护的大哥与大嫂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也跟着走出去。病房里了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了,现在是他们的世界。
“嗯……小七……”枯瘦的赵颖发出微弱的声音:“带我们娘儿俩离开这里吧,我从来都没浪漫过,我想在临死前感受一下天荒地老……洛水从来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我猜她一定可想看了……”
“好!我带你们走,我带你去天荒地老,带洛水看看外面的世界!”龙小七含泪点头,拔掉手上的针管。
他艰难的滚下床,艰难的站起来,又艰难的向外走去。
“滚!都别管我!谁都别管我!!!”
病房外,龙小七冲所有关心他们的人咆哮。是的,他现在不需要任何人来管他,从现在开始,他就要带着老婆去天荒地老,指着青草告诉自己的女儿:那是小草,绿色的,整个地球生命力最顽强的青草!
半晌之后,龙小七抱着一件军大衣走进来。他的胸口挂着一个襁褓,他的后背是挂着背带,能把人固定在身上。
他慢慢的弯下腰,先把赵颖背起来,跟自己捆绑的牢牢实实,然后穿上最大型号的军大衣。随后,他打开保温箱,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抱出来放在胸前的襁褓里紧了紧带子,让女儿能够贴近他的心口窝。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把所有的早产儿奶粉打包,背着老婆挂着孩子,拄着拐杖走出病房。
大哥与大嫂站在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大哥,我带赵颖去天荒地老,带女儿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没事的。”龙小七冲龙大挤出一个笑容道:“如果大嫂哪天想去天荒地老,你也会这样永远陪伴。”
说完之后,龙小七轻轻推开龙大,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艰难的向前走去。他走的太吃力了,走的太慢了,可他走的每一步都会留下男人的脚印!
从今以后,所有的事都跟他龙小七无关。他得陪伴老婆,陪伴孩子,直到有一天生命的终结。而从今天开始,他就会变成流浪者,带着老婆孩子飘啊飘,直到飘不动为止。
天荒地老不是谁都能去做的,可龙小七会去做,一定会做到!
龙大最终没有阻拦,他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离去的弟弟,如果他的眼睛还在的话,现在一定在流泪。他听到了低低的哭声,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肩膀湿了,那是他的妻子在哭。
“可惜我瞎了……”龙大发出低沉的声音。
还能为龙小七做点什么?做不了了,龙小七带着他自己的世界走了。到了这个时候,龙小七的世界已经不是天空了,他的世界就是妻子与孩子。
这,就是他的全部!
“嗯……小七……是我拖累你了。”趴在龙小七肩膀上的赵颖发出抱歉的声音。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龙小七绽放出最好看的笑容,转过头轻轻吻了一下赵颖的额头道:“我现在想的是等你好了以后,老子要干|你一万次!!!”
赵颖也笑了,她闭上眼睛趴在自己男人的肩膀上享受这份宽厚的安全感。
龙小七带着自己的世界走了,避开所有人开始四处流浪,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