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道立心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逸气之变（中）

度筇县，就好像山野之中的精灵一样，好像淤泥之中的荷花一样，整个大极王朝西部边境，因为各种文化，各种势力纵横交错，其实是很混乱的，各个种族之间的争端，各个观寺的交手，颇为频繁。

但是，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却孕育出白马族这样的种族，他们并不富裕，所耕种的土地也不是特别丰腴，人家不觊觎，此外人口不多，没有争锋天下的**，喜爱白雪，所崇尚的，也是和平，在周边部族争斗的时候，绝对中立，不参与任何一方。

与人无争四字用在他们身上，最为适合不过，但是白马族并不是真的任人宰割，他们内部极其团结，极其擅长山地作战，实行的是积极防御政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对付这样的族群，即便是让他们臣服了，实际上无法获得多少好处，而且还要面对对方的反扑，弊大于利。

所以其他部族很少挑衅白马族，即便是进入大极王朝统治之下，也是自治状态，每年的供奉，多是象征性供奉，无伤根本。

这样的社会秩序，无比地稳固，以至于数百上千年以来，没有发生多少改变，中都城天子换了一拨又一拨，大极王朝的政策，换了一遍又一遍，几乎无法影响到白马族。

由此，也就不难想象，为什么此地的逸气会如此浓重，甚至在数十里之外，就能够引发吴毅体内逸气异动。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因为守护神操控风雪，白马族生活的地方，虽然崎岖不平，但是长年风调雨顺，自给自足有余，多出去的一部分，用来交换白盐以及其他的一些生活物资。

在人道王朝之内，神灵任意操控风雪，说真的，吴毅也就是在这里遇上，在度筇县，几乎无法察觉到大极王朝森严的等级秩序。

这里，堪称是小国寡民，与世无争的典范了，但是，这种典范，注定不可能成为主流，所适合的地方，也只有一小部分地区而已，不可能真正推广。

就好像，真正的和平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都是空中楼阁，不切实际的东西。

白马族能够实现和平，无法复制。

这数个月来，吴毅就在度筇县不远处，观察他们的日常生活，从中体会逸气的奥秘。

如此近距离地接触逸气，是吴毅的第一次，而观察下来，吴毅也有不少的收获。

吴毅接触劫气较早，在长时间的接触之中，认识到劫气并非一无是处，对生灵只有坏处，劫气意味着变化，可以有好变化，也可以有坏变化，究竟会走向哪一个变化，不取决于劫气自身，而是取决于人。

毕竟，路是他们自己走的，最后的结果，自然要他们自己来承担，最后发生问题，就将一切问题推给劫气，实际上是极其无能的表现，鸵鸟心态，不足为取。

当然，因为灭世黑火的缘故，黑莲事实上是灾劫一流，这个吴毅不否认，本就是事实。

只是不利的变化，也不是完全由吴毅决定的，如果不是他们自己内部拥有矛盾，灾劫也没有侵犯的机会，上心一心，内部稳定，就如同白马族一样，吴毅是一点也没有搅乱他们社会的机会。

在没有深入接触逸气之前，在吴毅眼中，逸气让人颓废，让人不求上进，尽管从阴阳平衡的角度思索，不可能这么简单，但是确实是吴毅的第一印象。

在数月与逸气深入接触之后，吴毅在实践上推翻了自己的原先认知。

逸气代表稳定，这一点，同样是要一分为二地看待的。

稳定和平，任何人都喜欢，不喜欢的人，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有些文明在稳定和平的态势下取得了长远进步，为万载基业打下深厚的基础，而有些文明则在和平的态势下，变得安逸享乐，不知进取，最后为外族或是在内部矛盾下灭亡。

这是为什么呢？通过白马族的例子，或许，可以进行初步解释。

白马族向往和平，但是他们和平并不是乞求而来的，也不是贿赂而来，更不是委曲求全而来，而是自己争取而来。

和平是主动争取而来，主动权便掌握在自己手里，若是依附于他人，便是依附的存在实力强大，对方总有衰落的一日，而且其衰落，是你根本无法掌控的。

除非你能够一直跟对人，及时转向，否则，一旦背后的靠山倒下，便是衰落，甚至是灭亡之始。

真正的和平，一定是自己主动争取而来的，依附于他人，便是虚伪的和平，你以为自己是小甜甜，对方说不定把你当提款机，若是财政困难，就来剥削一把，你连反抗的权力也没有，因为命脉捏在别人手上。

如何主动争取和平，特别是对于弱小的势力而言，首先最关键的，莫过于内部团结，本就弱小，若是还内部分裂，那可就笑话了，就注定灭亡。

拥有自保的力量，而后才有资格选择合适的对外方针，基本上不是积极防御政策，就是绝对中立政策。

最后，则是顺应时势，该臣服的还是要臣服，对于白马族而言，大极王朝是绝对无法反抗的存在，所以臣服便是唯一的路子，而后再思索如何保证内部独立性。

大极王朝不是没有想过在白马族内部搀沙子，诸如派遣流官治理，引进外地风俗等，但是白马族人加以吸收利用之后，反倒逆向同化外来文化。

低级文化反过来同化先进文化，真是极其罕见的存在。

总而言之，依靠经济及基层治理的独立性，白马族变相实现政治独立，政治经济取得独立性地位之后，那些外来文化，最后也只有被同化的命运。

是不是难以想象，就是将这一条路子教导给别人，又有多少人能够学得。

而且，这条路子，也不能够说万无一失，若是某日在朝堂上，一位御史对此侃侃而谈，指出度筇县非王朝治下，天子关切下，白马族不过是圣谕一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