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括派往邯郸的骑士在半路上,就被赵国的百姓们所包围住了,百姓们押来了几位燕国的士卒,这些士卒鼻青脸肿的,看到骑士,眼里的惊恐更盛,浑身发软,有长者拉着骑士颤抖着问道:“柏仁到底怎么了?我们遇到了十几个这样的燕国逃兵,我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骑士笑着说道:“马服子斩将夺旗,大获全胜!”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炸开了,百姓们激动的手舞足蹈,有些人哽咽着,实在是说不出话来,也有的人跪在地面上痛哭,看着混乱的人群,骑士也有些说不出话来,心里百般滋味,百姓们本来还想跟他再多问一些,可是他有自己的使命,急着离去,有几位老丈举起藏起来的食物恭恭敬敬的递给这位骑士。
“请您在路上吃罢...这是柏仁百姓的谢意,请您不要拒绝。”
骑士朝着邯郸的方向狂奔而去,百姓们却是调转了方向,若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呢?
在此刻,赵括依旧还是在战场上,喝了些水之后,他也能拄着长矛,勉强起身,董成子还在带着人救治伤兵,而赵傅等人也在记录伤亡情况,渐渐的,赵傅的脸色也愈发的沉重了起来,卿秦的战车冲锋,给赵人带来了巨大的伤亡,有一千八百三十二位老卒战死,重伤的,垂死挣扎的,还有四百多位。
百姓们正在搬运遗体,最先自然是要搬运赵人的遗体,而燕人的遗体也不能不管,因为赵括下了命令,所有的遗体都要安葬,绝不可侮辱遗体,燕人的伤亡也不少,而大多都是死在自己人手中的,忙碌到了夜晚,也没有能收拾完整个战场,离去的柏仁百姓们也都回来了,他们本想要欢呼,可是看到那些堆积出来的赵人遗体,他们却笑不出来了。
在老者们的带领下,自发的帮着收拾战场。
赵括被扶着前往休息,吃了肉食,赵括上了床榻,便睡着了。
戈亲自守在门口,除却医者,不许任何人打扰。
赵括睡了很久,直到第二天的中午,这才睁开了双眼,这一来醒来,便是感受到身上传来的剧痛,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慢的坐了起来,果然,已经有人为自己进行了第二次的包扎,赵括望着门口,叫道:“戈!”,果然,冲进来的人还是戈,赵括看了看门外的阳光,方才捂着肚子说道:“我有些饿。”
戈点了点头,稍后,就为赵括拿来了些吃的。
赵括吃着饭,说道:“请您将赵傅叫过来罢。”
“赵傅他并不在城内,他带人去探查燕人的情况了,尚未回来。”,戈说道,赵括点了点头,动了动自己的腿,方才苦笑着说道:“那就等他回来之后,再将他带到我这里。”
虽然已经击杀了敌将栗腹,可是战事依旧没有结束,燕人在战场上丢下了一万多的尸体,便逃离了,赵括担心的并不是他们聚集在城池内防守,而是担心他们会去劫掠各地的百姓,残杀无辜,因为他们已经没有粮草了,所有的粮草,都毁在了战场上,在粮草被赵括袭击了一次之后,栗腹将运粮部队安排在了中军。
可是在这次的战事里,中军伤亡严重,粮草不是被丢弃,就是被运粮的士卒所带走,故而这些溃兵是没有什么食物的,人一旦饿着,那他能产生的危害也就会越来越严重,性情也会变得越来越残忍,这也是为什么赵括会放弃让云中骑士们继续死守在燕赵大门,反而让他们保护各地百姓的原因了。
赵括在床榻上躺了两个多时辰,这倒不是因为他偷懒,而是因为他实在是站不起来。戈领着赵傅进了内室,又扶着赵括让他坐了起来,赵傅跪坐在了赵括的面前,说道:“前往邯郸方向的溃兵,都被柏仁的百姓们所抓住了,还有一批人钻进了密林,不知去向,大部分的燕人逃亡鄗城的方向。”
“听闻有一位唤作阳及的燕人裨将,正在四处召集溃兵,前往鄗城,我换上了燕人的衣裳,前往打探,他那里已经聚集了几万人,具体人数我也说不清...”,赵傅又说起了其他几个情况,如俘虏,伤患之类,赵括认真的听着,沉思了许久,方才说道:“鄗城没有粮草,什么都没有,他们一定不会防守鄗城....”
“随时派人去探查燕人的情况...早些与云中骑士取得联系。”
赵傅点了点头,骑士不适合冲阵,可是追杀逃兵这方面,骑兵是最强的,赵括就暂时将大军交予赵傅执掌,赵傅也是曾在赵奢的麾下担任过军职,有足够的经验,赵括也能稍微安心,随后的几天里,赵傅又陆陆续续的抓获了一批的俘虏,而从战场上逃离的溃兵,却也是集中在了鄗城。
又过去了几天,赵括渐渐也能走动了,他先是去帮着救治伤患,不只是赵国的伤患,就是燕国的,能够救下来,他也帮着去救了,在战场上,赵括能够狠下心来索取敌人的性命,可是如今看着这些受伤的燕人被锁在圈内,如同牲畜一般被绑在一起,绝望的等待死期的到来,赵括却有些不忍心。
柏仁的百姓很不能理解,为什么赵括下令要救下这些燕人,甚至每日还要给与他们一些吃的,食物那么的珍贵,怎么能给这些俘虏呢?难道是要押解他们赶往邯郸,作为自己的功勋麽?赵括并没有回答,当百姓们靠近这些燕人的时候,燕人非常的害怕,大声的哭嚎着,有的在求饶,有的在喊着自己的家人的名字,有的在告别。
可是当百姓们帮着他们包扎伤口,给他们拿来了食物的时候,他们都愣住了。
朝着这些百姓们俯身叩拜,脸上满是泪痕。
当赵括来到这里的时候,几个萎靡的将领被推了出来,被带到了赵括的面前,赵括看着这几个人,沉默不语,一旁的赵布说道:“可以将他们带到鄗城下斩首祭旗,让燕人不敢再反抗。”,赵括冷冷的盯着他们,说道:“我会放过燕国的士卒,柏仁的西南方,有水是流往燕国方向的,士卒们可以沿着水走,抓水中的鱼,回到燕国去。”
赵傅惊愕的看着赵括,赵布更是诧异,又不敢质问,赵傅翻译了赵括的话语,瞬间,燕国的士卒们一片哗然,众人惊讶的看着赵括,有的跪拜,也有的根本不信,那几个将领面面相觑,随后便有些欣喜了起来,连忙拜谢道:“多谢您的恩德!”,赵傅又为赵括翻译,而赵括摇着头,说道:“告诉他们,他们就不用感谢了,我不会放走他们的,我要处死他们。”
赵傅翻译之后,那几个将领大惊,急忙问道:“都说您是仁德的君子,您如今施恩与士卒,为什么不能也施恩与我们呢?”
“贼寇持剑杀人,剑或许没有罪责,可贼寇难道也是这样麽?!”,赵括看起来有些恼怒,“你们作为燕国的将领,本该劝阻你们的国君,不要进行这样不仁义的战争,可是你们只想着自己的功勋,没有施恩与赵国的百姓,甚至对自己的士卒也没有怜悯可言,你们这样的人,是要为自己的罪行而付出代价的!”
赵傅说完之后,这些将领们面若死灰,有几个人还转身用燕语对士卒们吼叫了几句,只是,这些士卒却低下了头,没有理会将领的命令,赵括这才令人放走了燕国的士卒,而那几个被抓获的将领,赵括无视了他们的求饶,将他们一一处死。燕国的士卒们依旧是不大信任赵括的。
只是,当他们被丢出城池,城门关闭之后,他们方才确定自己是真的被放走了。
有的士卒撒腿狂奔,逃离了这里,也有的士卒朝着城池的方向诚恳的叩拜,泪流满面。
柏仁内的众人大都无法理解赵括的这个命令,就是董成子,也是无奈的说道:“就算您不愿意杀害他们,也不该放走他们啊,赵国处处都很缺人手,还不如将他们留下来为赵国耕作啊...”,赵括站在城墙上,笑了笑,说道:“好啊,只要您能凑出足够的粮食,我可以帮您抓更多的人啊。”
“这...我...还是算了。”,董成子摇了摇头,不再劝说。
而当这些俘虏逃到了鄗城,或被抓进了鄗城的时候,顿时引发了一次巨大的混乱。
“您说的是真的?赵人真的不杀俘虏?”
“我早听说赵国的马服子是真正的君子,没有想到,他对我们都能这样的仁慈...”
“那我们还在这里守什么?”
“我已经三天不曾吃饭了!”
“我只想回家,我的孩子快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