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盗火者 第十五幕.鲸落；第一个补给站

在国际天文联合会制定的荒原生存手册之中有很重要的一条注意事项，那就是绝对不要在荒原上招惹【狂】级的怪物。

与深渊遗物活性化产生的天灾不同，这些怪物并没有历史残片的力量，其大部分的成因是深渊的侵蚀，简单来说，天灾更加“聪明”，而荒原之上的怪物更多依靠兽性和本能行动。

某些升格者对于天灾可能存在位格上的压制或者被压制，甚至能够像白歌这样与天灾进行沟通与合作，但荒原之上的怪物和人类，只有敌对的关系，是互为猎人与猎物的关系。

当然，也有一种理论认为，所谓的天灾，也有可能是这些生活在深渊的野兽，甚至人类在接触到了完全活性化的历史残片之后被附着而成，因此才有了一些世人熟悉的外观，但有关深渊的探索在这大崩坏之后一千多年的时间里都进度缓慢，相关的研究并不完善，众说纷纭。

倒是也正由于这些怪物并没有升格者们垂涎的历史残片，所以绝大部分情况下，只要这些怪物不出现在城市附近，那么也没有什么强大的升格者会特意去荒原游荡，寻找这些怪物狩猎，就连【论外】级别的那个灭世者，自从无光时代之后，也再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过。

而现在，在【马拉松】的比赛过程中，竟然出现了【狂】级别的二名怪，实在让人感到疑惑。

“【银疾风·黎明】至今为止的的目击报告显示，这只怪物是灰烬龙的白化个体，灰烬龙是深渊生物，通常情况下需要依靠深渊环境才能生存，只在少部分的深渊里聚居，但这头怪物却能够长期远离深渊，并且进化出了许多超凡的力量......”

白歌一边看着手机，【熊猫议会】内部文件资料里有关【银疾风·黎明】的说明，一边让威尔伯开向另一侧。

在荒原之上，与这种怪物产生交集并没有必要。

又是一道耀眼明亮的雷光闪烁，那头巨大的云鲸似乎在进行最后的垂死挣扎，将体内储存的最后的雷电释放出来。

然而，那头纯白的野兽通体泛着雷光，就连鳞片都变成了炽烈的银色，整个身体就像纯粹的雷霆的聚合物一般，比太阳更加耀眼。

它在吞噬雷电。

它的原种族灰烬龙以深渊的灰烬为食，而作为特异性个体，【银疾风·黎明】的食物，则是雷电。

只不过，比起寻找暴风雨，在那肆虐的雷暴之中艰难进食雷电相比，这头野兽更倾向于寻找储存了大量雷电的云鲸，通过狩猎云鲸来获得自己的食物。

也正因此，在目击报告之中，这怪物都是全身散发雷光，在漆黑如墨的暴风雨之中迸发光芒，如同黎明到来的存在，这才得名“黎明”。

飞行者一号一边远离那正在搏斗的两只怪物，另一边，云鲸由于受到了袭击，使得暴风雨又变得更加猛烈了不少，如今，雨幕几乎就像是海水倒灌一般，大地上已经汇聚了一些小型的湖泊，河流，似乎这一片荒原都要被重塑地貌一般。

噼啪——

一道雷霆落到地上，击碎了岩石，又一道落下，击中了远处的树木，烈焰在雨中熊熊燃烧，构成了一幅奇特的景观。

噼啪——

又是一道闪电，击中了雨中行驶的一辆汽车，只一瞬间，那辆车便发生了爆炸，火光耀眼，在雨中迅速黯淡下去。

“估计是活不下来了......”

白歌看着后方那倒霉的家伙，叹息一声。

他此刻将飞行者一号都置于了雨幕的漏洞之中，外面的滂沱大雨几乎没多少落在车上的，至于那云鲸暴怒的闪电，更是难以击中他们。

比雷鸣更加响彻天际的咆哮在云端回荡，竹霜降能够通过信息素感知到两头怪物的角力，就像是两首旋律完全不同的乐曲正在交织，共鸣。

渐渐地，伴随着雨势达到了最大，两头怪物的战斗也步入了最终的阶段。

只见已经完全变成银色，体型伴随着雷电的摄入而变得大了一圈的【银疾风·黎明】半个身体已经探入了那一头巨大云鲸的体内。

作为大气生物的特性，那半透明的身体让竹霜降能够清楚看到银色的龙吸食云鲸体内雷电的过程，来自云鲸的信息素正在变得紊乱，微弱，最终，就像是临死之前最后那一击的心跳，云鲸发出了一声凄厉刻骨的哀嚎，随之，失去了力量。

翅翼张开，【银疾风·黎明】居于天穹之上，如同旧时代传说中掌控雷电的雷神。

而那千米长的云鲸，正在朝着大地坠落。

“......快跑！”

白歌催促道，飞行者一号已经来到了云鲸身体覆盖区域的边缘，这里的雨势渐小，落雷的次数也不多。

但白歌清楚，若是被那坠落的云鲸砸中，这辆车估计也没办法再继续启动了。

大气生物的密度极低，但并不代表它们就没有质量，更不用说，云鲸体内除了雷电还有大量的水，就这么从高空砸下来，和一块千米的石头砸下来没有任何区别。

一时间，暴风雨停息了。

有参赛者抬头凝望，只能看到铅灰的乌云之间，蔚蓝苍白的巨大身躯，正朝着地面缓缓坠落。

伴随着云鲸共生的风暴鸟群萦绕，扑扇着翅膀，从那巨大的鲸腹底下飞出，向着苍穹而去。

而其他的大气生物，也都纷纷四散，伴随着云鲸的坠落，大地的阴影越来越浓郁，几乎已经比最深邃的夜晚更加漆黑。

此时，飞行者一号，终于冲出了这一片阴影。

阳光再度落在车上，透过车窗玻璃照在了竹霜降的侧脸，白歌回过头，本来想确认云鲸状况的他，却被这仿佛散发着某种粒子的少女的侧脸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在这样的画面之中，背景里，云鲸终于坠落到了大地之上。

啪——

位于落点最中间的大地直接塌陷，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而边缘，放射状散开的区域，多多少少也出现了撞击的痕迹。

好几辆未能及时逃走的参赛者的车辆被砸中，整体变形，不过好在车身吸收了足够多的冲击，这些参赛者们倒是幸运地活了下来。

啪——

白歌听见了涛声。

那是由于撞击导致的坑洞被云鲸体内大量的水灌满之后，形成的湖泊。

湖泊的水流蔓延，从被雷电击中的树木的灰烬之上流过，从原本覆盖着草木的大地上流过，从地表因为风化而出现的一条条裂痕之中流过。

千年之前的旧时代，这里曾经是分隔了泛西海与神圣同盟的一片汪洋大海。

千年之后，这里重新被水覆盖，形成了孕育生命的大泽。

云鲸的尸体依旧尚未完全坠落，但众多的大气生物已经迫不及待的地开始瓜分蚕食它的尸骸。

云端水母那虚无的触手一点点卷曲着破碎的半透明血肉，霾鲨则占据了最大块的尸骸，烟雾一般的雾蛇钻入水中，贪婪地汲取着水下的组织。

暴风鸟在湖面掀起一阵阵涟漪，啄食着那飘散于空中之物。

更远处，伴随着这庞然巨物的陨落，一些原本藏匿于森林与荒野的动物也朝着这里聚集，可以预见到，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这里将会从荒芜的原野，变成生机盎然之地。

一鲸落，万物生。

“云鲸的尸骸至少要五十年才会被周围的环境完全分解，而这一头，至少需要百年，据说千年之前，曾经有一头接近【神】级别的云鲸在极北陨落，它的鲸落时至今日也尚未被完全消化，甚至在尸骸之上建立起了城市。”

白歌颇有些感慨地说道。

“在未来百年的时光里，柯伊伯大荒原之上都会存在这样的一片湖泊，随之而来的生物将在这里构建起全新的生态系统，甚至有可能，在这里还会孕育出新的云鲸，再度掀起暴风雨。”

在没有人类干涉影响的荒原之上，这就是自然的生生灭灭。

“......那、那个怪物它好像朝着这边来了？”

威尔伯透过后视镜看向鲸落之上的天空，只见银色闪电一般的【银疾风·黎明】竟然朝着这里飞了过来。

“不用担心，在这种怪物的眼中，我们根本就不值一提。”

白歌虽然这么安慰着威尔伯，但还是使用能力将飞行者一号藏匿进了【银疾风·黎明】的意识盲区之中。

与此同时，竹霜降也在收敛着他们的信息素，使得在【银疾风·黎明】的感知中，他们变成了透明的存在。

那龙形的怪物也正如白歌所言，连看都没有看地面一眼，便朝着前方而去。

“不过，它是朝着前方飞的，也就是说我们还有可能再见面吧？”

威尔伯挠了挠后脑，问道。

“嗯，恐怕......”

白歌猜测，【银疾风·黎明】的突然出现应该也和阿特拉斯遗失的深渊遗物有关，只不过，明明是和火箭与飞行有关的历史残片，为什么会吸引到这样的野兽呢？

他翻阅【银疾风·黎明】的资料，却怎么也没有头绪。

“......我觉得，可能事情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复杂。”

竹霜降看着消失在地平线的银色飞龙，有些迟疑地说道。

“刚才通过对这头野兽的信息素的分析，我发现它正处于一种特别的状态，呃，就像是，寻找同类，或者同等力量的存在，然后，然后延续生命什么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细如蚊叫。

“你的意思是，它正在发情期？”

白歌很快领悟了竹霜降的意思。

“......嗯。”

竹霜降点了点头，双颊泛红地别过脸，看向窗外。

“确实，这些野兽毕竟还是生物，肯定会有生物的本能......”

白歌喃喃自语，似乎没有注意到竹霜降的表情。

“但是这些二名怪，应该和原本的物种已经大为不同了吧，更不用说灰烬龙本身就是在深渊里才能存活的物种，在这荒原之上，那头龙应该不是找同类才对......”

他好像觉察到了什么。

“也就是说，处于发情期的【银疾风·黎明】以为活性化的深渊遗物是自己的同类，所以才飞了过来？”

虽然按照正经的生物学来说，不同种类的生物是没办法繁衍后代的，但在大崩坏之后，世界的底层规则因为深渊的出现而发生了变化，这种传统的科学理论就不一定适用了。

尽管还没有出现过人类和其他物种混合的例子，但野兽杂交融合却并不少见，实际上，在拥有【丰饶】词缀的深渊之中，物种之间的生殖隔离就几乎不存在，也正因此产生了许多旧时代从未见过的，仿佛只存在于幻想与传说之中的生物。

按照白歌之前在深渊遗物事务司当做课外读物瞥过一眼的资料上所说，一些研究深渊的学者甚至认为某些来自深渊的怪物说不定已经遭到了【丰饶】的侵蚀，即使脱离深渊的环境，也能够与其他物种交配，产生后代，这样的个体被称为“母体”，若是“母体”的力量更强，那么光是这样一头怪物，就足以导致大范围的怪物数量激增。

“说不定那边的深渊化已经出现了【丰饶】的特征，所以才导致了这些怪物朝着那里聚集。”

白歌想到，忽然又有些发散的思维。

到时候该不会找到那位大佬的时候，他已经和活性化的深渊遗物组成了家庭，儿孙满堂了吧？

“咳咳，总之，我们要避开这些怪物，说不定之后还会有更多的其他怪物出现。”

他补充道。

由于云鲸和【银疾风·黎明】的出现，选择了白歌这一条道路的参赛者们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响，一部分含恨淘汰，还有一部分则被迫绕道，选择了更远的路线，反倒是加速冲出了鲸落影响的飞行者一号，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再遇到其他的参赛者。

直至傍晚，落日西垂之时，孤寂行驶在荒原之上的飞行者一号，才看到了前方地平线上伫立的那一座补给站：

——普鲁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