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长剑短。
方腊要杀赵佶的情形本是枪长莫及,但那人出枪,却奇特的打破了这个规律,因为那人所用的长枪竟比宝剑还短。
电光石火中,那人的枪尖竟刺中薄剑的剑尖。
有火花闪现,惊耀了众人的眼睛。
那一刺,本来就如在如雨的羽箭中偏偏刺中根绣花针般绝无可能。
可那人却能做到,他不但做到这点,还在刹那间,挺枪反刺。
方腊退。
他浴火重生,以兵解之法斩杀了完颜宗峻,如今能力早胜当年十倍,可饶是他也从未见到这种枪法、这种枪。
枪是神枪。
沥泉神枪!
人呢?
若非有卓越之能,如何能刺出这般惊艳的一枪?
在方腊爆退的时候,那短枪倏然暴涨,就要刺穿方腊的哽嗓!
方腊如神般。
当他斩了完颜宗峻后,哪怕天柱山那些人对方腊也是有了极高的看法。
有些事情,你知道,却不见得能做到。
天柱山那些人虽然拥有高科技,但撇弃了高科技,和方腊面对面的交手,恐怕也挡不住方腊的一剑。
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其实就和教练能培养出一个世界冠军,自己却一辈子无冠般。
知道绝不意味着能做到。
在很多人眼中,如今能阻挡方腊的只有沉约。
可沉约始终未出手。
甚至在方腊要刺死赵佶的时候,沉约也只有略显无奈的表情,却纹丝未动。
这本是沉约的原则——自作自解。
他或许能阻止方腊杀死赵佶,但他如何阻止方腊积累太多年的那股仇怨?
这就如你可以用家长的威严暂时让孩子服从一样,可终究会有一日,孩子的怨恨不解会尽数反击般。
如今的父母子女问题,多是当年没有道理的威严引发的恶果。
错了还要坚持延续错误,这种事情,沉约无法去做。
因起缘随,绝非能一刀斩断。
可有一枪,却接住了这个因缘。
枪是沥泉神枪。
人自然就是岳飞。
岳飞回转,替赵佶接下了那一剑,还击了一枪。
沉约内心蓦地有丝震颤。
他知道历史早非曾经的历史,但他还是没有选择大刀阔斧的改变,原因其实很简单——华夏数千年的历史,就是个人类的改变史。
人类一直在自我改变。
可人类究竟改变了什么?
变得更加的贪婪、残忍、戾气深重,看不清发展的方向,却不可避免的走向世人整体的末日。
他沉约终究要离去,他也知道很多人终究要回归最初的样子……
不是内心想改的,哪怕屈从一时的压力改变了一些皮毛,还是会反弹回曾经的情形。
但当岳飞接下那一剑的时候,沉约突然想到——岳飞是这段历史最关键的一人,岳飞的坚持呢?会不会真正的改变什么?
念头如电。
枪亦如电,就要洞穿方腊的咽喉。
方腊倏然止步。
生死关头,谁都没想到他会倏然静止,哪怕邵青云也是意料不到,失声叫道:“教主!”
方腊此举如同自杀般。
可枪尖随即凝在方腊嗓前,未伤方腊分毫,片刻后,枪尖竟慢慢缩了回去。
收枪和出枪般,让人很是意外。
“为什么不刺下去?”方腊突然道。
岳飞收枪于肘部,沉声道,“方教主,不才只想请你收手。”
方腊冷笑道,“你算什么?劝我收手?”
他有资格这么说,如今天下王者绝非赵佶,而是他方腊,对于他方腊而言,岳飞更是无名小卒。
岳飞沉声道,“方教主身为明教教主,此言却是大错特错。”
众人怔住,不想岳飞会如此猖狂。
沉约反倒露出丝笑。
世人的潜意识是——当你懂得向权利低头了,那你才是成熟了。
可成熟真的应该是这般模样?
这种成熟何用?
只为你自身蝇营狗苟的一生?等到你“忍辱负重”有了权利后,再来作威作福的重复人性的丑陋?
岳飞年少老成,却不是那种老油条,他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学无先后、达者为先,理无高下,合道则奉。”
盯着方腊,岳飞凝声道,“难道方教主认为,只有沉先生说的才是道理?其余的人,无论如何说,只要无法奈何方教主,方教主都可以当他们说的是放屁?如果那般,方教主和曾经的圣上、六贼,有何不同?谄媚强权,无视弱小,这就是明教之理?”
林凌云等人露出愤怒之意。
邵青云突然道,“你说的不错,明教不该是不听人言的明教。”
方腊得邵青云提醒,终于正视岳飞道,“那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岳飞立即道,“方教主为教徒讨回公道,并无差错。”
一言落,着实让太多人诧异。
众人有的想,如果在以前,你岳飞只凭这一句,就是勾结叛军、砍头的罪名!
有的却想,你岳飞这么说,还怎么改变局面?你两面不讨好,不是做人臣的道理。
方腊澹然道,“那你还要阻我?”
岳飞沉声道,“但古人有云,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方腊的神情是冷的,“你若是……”
“我若是只凭古人一句,就让方教主收手,绝无道理。”
岳飞扬声道,“可岳飞却有和方教主说及如今天下大势的必要。岳某不知方教主对如今的天下了解多少,可你方才斩的完颜宗峻本是金太祖嫡子,不久前杀了方二娘的,又是无极宗宗主魏若愚的孙女、崔念奴。”
众人怔。
哪怕沉约都有些意外,不知道岳飞如何会知道此事。
水轻梦的声音突然传至沉约的脑海——天书记载有变,岳银瓶看到了这些事情。
沉约略有诧异——天书记载改变?
——不错,如今因你、我引发的变数,都在天书中留存了记录。
水轻梦略有不解道——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因为以往的天书中,本没有无极宗的记录。
沉约闻言,着实想到了太多的事情。
天书更像是个历史自动记录器,忠实的记录着发生的历史,可天书又忽略了某些记录。
如果一切是程序在运作的话,那就是程序在录入的时候,选择性的忽略某些事情。
可天书如何会再记录无极宗的事情?
若用程序的角度来看待问题,那多半是某些事件更改了程序的录入条件,这才造成这般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