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泰提笔,又写下一个陈。
此次用的乃是明朝官方大力提倡的台阁体。
这样的字体,或许艺术价值不高,可胜在端正拘恭,横平竖直,整整齐齐。乍看之下,很是平常,可是细细去看,却又发现这字体下笔时流畅圆转,潇洒秀逸。结体婉丽飘逸,雍容有度。
“咦?”陈正泰不禁诧异起来,因为他察觉到,这作为明朝钦定官方字体的台阁体居然是最适合进行雕版印刷的,字体没有太多炫技的风气,字形的结构也适合印刷。
连写三种字体,陈正泰觉得自己的手腕有些疼。
虽然手腕疼,不过他很满意,不禁喃喃自语道:“不错,这个最好,这个最好,就用这个,你们看看,如何?”
他回头,却见九个读书人已是痴了,像疯魔一般盯着自己的UU小说的墨迹,一个个脸色不自然的样子。
“恩主的字……从哪里学来的?”郝处俊绷着脸,显得很严肃。
陈正泰晒然一笑:“是从某些高人那里学来的。”
“哪一个高人?”郝处俊一脸狐疑,随即一脸认真的说道:“恩主,能否引荐这位高人给我们认识?”
这……
这不是抬杠嘛?
你大爷,我特么的哪里去给你找高人,宋徽宗和颜真卿还没有出生呢。
见陈正泰语塞。
“还请恩主成全才是。”
见他步步紧逼。
陈正泰恼道:“我自己瞎琢磨的可以不可以?”
果然……
九人心里惊涛骇浪。
难怪了,若是当真有这样的高人,如此的字体,只怕早已传遍天下了,又怎么会让他们一无所知。
这恩主看来……很不简单啊。
“恩主是如何琢磨出来的?”郝处俊死死的盯着陈正泰,完全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姿态。
陈正泰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其实穿越者带一点后世的东西来这个世界,想要解释,其实也不难。
难就难在,一个有良心的穿越者,他没办法将后世的东西据为己有,一旦人有了羞耻之心,反而就不太好解释这些现象了。
偏偏陈正泰就是一个有良心的人,毕竟……做人要厚道,总得给以后出生的颜真卿、宋徽宗们一口饭吃对吧。
可现在人家较了真,陈正泰无论如何也无法解释,他心里叹了口气,只好回答道:“要瞎琢磨倒也容易,只四个字:努力、奋斗!”
郝处俊突然想哭。
一旁的李义府人等也是哭笑不得,我们也很努力的啊,可是为何我们就琢磨不出?
明明这恩主成日游手好闲,今日搞搞这个,明日弄弄那个,这样也算‘努力’嘛?
陈正泰感慨道:“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你们好好学着,这对你们将来受益无穷,当然,也不要处处以我为标榜,学不来的。”
“……”
“这几日,你们除了温习功课,预备科考,有闲呢,我写下一个字帖来,你们好好的临摹,务必要用心将这字帖临摹好,将来我有大用,请你们帮我一起修书。当然,科考在即,读书也很要紧,有时间我辅导你们。”
陈正泰丢下这句话,溜了。
九人依旧死死的盯着那字帖,一声不吭。
他们围着字帖,将三个陈字小心翼翼的观摩着,恩主的笔法还是有一些生疏,可其笔意却是惊人,这样的人,只怕天上才有,太了不起了。
李义府不禁喃喃自语:“若是跟他学行书,也不枉此生了。”
居然有许多人默默跟着点头。
郝处俊苦苦思索着,凭啥,凭啥人家随手就可以写出这样的书法,我十年苦读,每日练习行书之道,却毫无长进?
人比人气死人啊。
……
陈正泰溜出了学堂,刚想打道回府,将那教科书寻出来好好整理一番,却见眼前突然一个骑影呼啸而过,便见李承乾骑着高头大马,兴冲冲的样子,身后一群宦官和侍卫气喘吁吁地追逐着他,他在陈正泰面前勒马,神采飞扬,喜滋滋的道:“师兄,跟不跟孤去骑马,孤的骑术,可是很了不起的。”
近来李世民准李承乾随时来二皮沟,这李承乾可算是放飞自我了,成日往这瞎跑,陈正泰看他骑在马上,耀武扬威的样子,摇头:“我不骑马,会摔断腿的。”
李承乾便瞪他一眼:“扭扭捏捏,不是好汉。”
陈正泰不吃他的激将法,只是朝他摇头,猛地陈正泰想到了什么,历史上的李承乾可是摔断了腿,最后还瘸了。
陈正泰不由打了一个激灵,正欲阻拦他,李乾坤却勒紧了缰绳,驾马而去。
陈正泰只好朝他的背影大呼。
“师弟,你骑慢一点,小心摔断腿。”
见李承乾呼啸而去,没有回应。
陈正泰便只好大着嗓门吼道:“要骑去别处骑,不要来二皮沟……沟……沟……沟……”
嗓子都要喊哑了,可李承乾完全不理会他,陈正泰只好耸耸肩,也罢,正事要紧。
从卧房里取出了小学的语文和数学课本,陈正泰躲在书斋里,摊开纸,此时他极用心,教科书这东西,虽然偶有一些笑话出来,可某种程度而言,陈正泰还是颇为敬畏的。
因为这是后世人类处在最巅峰的时期,通过无数专家学者一起琢磨出来的一套行之有效的学习方法,汇聚了教育界无数人的心血。
在这个只有私学或者说只有家族族学的时代,人们对于教育,不过是堆砌更多的资源去培养自己的子弟。
而教科书的伟大之处就在于,它采用了极科学的方法,通过徐徐积累,循序渐进的方式,让人从入门习字开始,慢慢掌握知识。
陈正泰小心翼翼的开始抄录。
数学倒还好说,阿拉伯字母是必须要摘抄进去的,这东西虽不是出自东方,可这玩意确实是数学历史上极伟大的创新,所以陈正泰几乎全数抄录。
倒是语文却需极小心了,一不留神,就可能弄点大新闻出来,搞不好就被人抓到了把柄。
所以他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
拼音也是不能用了,好在……语文的教学是先易后难,对于那些完全没有基础的人,这语文教科书放在这个时代,就相当于平民版的《葵花宝典》。
遂安公主兴冲冲的来寻了陈正泰两次,见陈正泰将自己关在书斋里,每一次书斋外头,都能看到三叔公探头探脑的样子,等见有人来,便又背着手,提着鸟笼,一副无事人一般离开。
“师兄,你在修书呀?”
陈正泰早将稿子收拾好了,这事儿不能让遂安公主看见。
“师兄修的什么书?”
陈正泰见她近来神色好,眉开眼笑的样子,十之**,是她的父皇临幸她的母亲有些频繁,心里不禁唏嘘,真是一个好孩子啊。
“不过寻常的书而已,修来玩玩,反正左右无事,当作陶冶情操。”
遂安公主便不禁眨眼,认真的道:“我觉得师兄修的书,一定是极厉害的。”
陈正泰哈哈一笑,就此掩饰过去。
再过一些日子,自己抄录的小学一年级至三年级的内容便是编修完成,陈正泰先让九个读书人进行抄写,用的统统都是台阁体行书,此后再寻匠人,准备雕版。
唐初的时候印刷术还未出现。
所以一切都得重头来过,好在这也不是什么先进的技术,而且因为只印刷课文,所以不必运用活字印刷,他寻的匠人,统统都是工艺精湛的石匠,只不过这一次却不是让他们在石头上刻字,而是刻在铜版上,陈正泰给的钱多,匠人们活儿也干的卖力。
这大唐第一个印刷小作坊,就在二皮沟成立了。
郝处俊九人亲眼见证了这抹上了油墨的铜版在白纸上印刷出一份份满是字迹的书页,竟是震撼的战栗。
他们从未想象过,一部书,不再是通过用手抄写,而是通过这般一次次的印刷,就好像盖大印一般,最后一份份出来,短短一个时辰,同样的文字,便印刷出了两百多份。
这……简直已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
郝处俊默不作声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造’书的人不再是读书人,而是一群甚至连大字都不识的匠人,他们操控着黄铜雕版,随时补充油墨,最后造出‘书’,另外一边,有人将不同的书页整理成册,而这一切……对于郝处俊而言,宛如做梦一般。
“恩公……为何要印此书?”
郝处俊看着陈正泰,他开始越发觉得,陈正泰像一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