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勃然大怒的退朝。 陈正泰则优哉游哉的跟在他的身后。 不得不说,这是一次预演,从此可以得出,唐太宗的儿子……还真不好做啊。 开国时期,多少虎狼的文武之臣,这些人,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再加上,唐朝的儒家可还没提出什么君臣父子呢,人家分明说的是,君视臣为草芥,臣视君为寇仇。 宰了你李承乾又如何? 李承乾瞪了陈正泰一眼,冷笑道:“你为何不动怒?” 陈正泰嬉皮笑脸地道:“我陈家想要发财,他们也想发财,陈家发了财,便挡了他们的财路了,他们叫唤一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有什么可气的?这天下又不是陈家的。” 而后,陈正泰收起笑:“陈家大不了,还可让出一点实利出来,与他们沆瀣一气,一起发财。他们是世族,陈家也是世族,这天下无论姓什么,陈家不照样也延续下来了吗?只是太子殿下,那北周和隋朝的皇族,现今何在呢?” 李承乾的脸色阴晴不定,哼了哼道:“你少拿这些话来继续气孤。” 陈正泰却是笑了笑,很快二人就到了密室,此时李世民的高热已是退下了。 这倒是今天最值得高兴的! 看来药物果然起了效果,另一方面,也是李世民的体魄强壮的缘故,此时李世民吃了一些流***神好了许多,脸色也恢复了一些红润,换药的时候,伤口处没有感染的迹象,已明显有伤口愈合的迹象了。 见了李承乾和陈正泰进来,李世民见二人穿着朝服,便道:“承乾,如何?” 李承乾气呼呼地道:“这些人胆大包天,胡言乱语,儿臣……儿臣……” 李世民似乎早就想到如此,倒没有感到一点意外,只淡淡道:“骄兵悍将,岂是你可以驾驭的呢?” 而后,他叹了口气:“倘若朕当真驾崩了,你们孤儿寡母,会是什么样子啊?” 陈正泰站在一旁,心里想,只怕这个时候,李世民也有杀这些功臣和世族的心了吧。 若是知道自己早死,儿子驾驭不住,不统统宰了才怪,这个时候还讲什么武德? 历史上的李世民之所以仁慈,只是因为他登基的时候正在春秋鼎盛之时,觉得自己有足够的时间,花费数十年去慢慢的等待这些骄兵悍将们凋零。 而这一次生死劫却是让他惊醒了! 李世民随即道:“这一次当真多亏了正泰啊。” 陈正泰微笑道:“陛下,这算不得什么。” 李世民似乎恢复了不少气力:“这些人……树大根深,尾大不掉……若是不予重创,朕恐长此以往,要毁了我大唐的根基……该如何是好呢?” 陈正泰道:“陛下,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陛下能操控他们的财富即可。” 李世民讶异地道:“操控他们的财富?” 陈正泰道:“世族们的根本,在于他们世代积累的财富,这些财富只要一日掌握在他们手里,他们就可以凭借这些,威胁朝廷。既然如此,那么为何不引导他们,让他们将财富投入到陛下可以控制的地方去呢?到了那时,他们的财富多寡,尽都为陛下所控制,自然而然,也就无害了。” 李世民奇怪的看着陈正泰:“如何操控他们?” 陈正泰笑了笑道:“倒是有一个办法,不过……却需花费一点时间。” 李世民有时觉得陈正泰这个家伙,总是有些看不透,不过……他对陈正泰是绝对放心的,于是毫不犹豫道:“需要朕做什么?” “需要陛下拭目以待即可。”陈正泰道:“到时陛下自然知晓了。只是儿臣却需布置一下,而后再请君入瓮。” 李世民觉得匪夷所思,便又问:“那些世族,如何会听凭你处置?” 陈正泰笑呵呵的道:“陛下这就有所不知了,他们并非是听凭儿臣的处置,而是……儿臣只要造势,他们就得要跟着这势头走不可。” “造势……”李世民若有所思:“说来听听。” “这东西倘若说了出来,就不灵光了。”陈正泰很认真的道:“待会儿,儿臣只怕要回家一趟,好生交代一番,此番这些人想谋陛下和臣的家产,那么儿臣也就不客气了。陛下大病初愈,还需好好的歇养,以陛下的身体,再养几日,便可恢复了。” 李世民不知陈正泰葫芦里卖什么药。 看着陈正泰信心满满的样子,李承乾更是心里满是好奇起来。 方才他觉得自己遭受了奇耻大辱,这才知道,原来是不是皇帝并不重要,对于这些骄兵悍将们,他即便做了天子,他们也未必肯服他。 李承乾道:“孤随你去。” “你好好照顾陛下。” 看了看还没完全康复的李世民,李承乾只好作罢,只是一张脸怏怏不乐。 倒是李世民道:“快去吧,朕倒想看看,你到底故弄什么玄虚。” 陈正泰应了一声,随即便告辞而去。 这几日都待在宫中,现在李世民身体终于渐好,陈正泰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只是……现在外朝还乱做一团,他们若是知道李世民起死回生了,却不知是什么样子了! 一想到这个,陈正泰便忍不住大乐。 他匆匆的回到了家里,立即让下人将三叔公请了来。 三叔公一见到陈正泰,激动的不得了:“正泰,这几日在宫中,里头的形势如何了?” 陈正泰笑呵呵的道:“这个不好说,也不能告诉叔公,这涉及到了天大的机密。” 三叔公颇为担忧:“现在我们陈家没了爵位,又听闻新军要裁撤,现在不少人都在觊觎我们陈家呢。” 陈正泰却是道:“而今交易所的事态如何了?” “还能怎么样?”三叔公叹了口气:“股价跌了不少,虽没从前那般丧心病狂了,可还是不禁令人担忧,现在老夫没心思顾着这个了……” “要顾着。”陈正泰道:“那浮梁县的窑口,已经建的差不多了吧?” “早就建了不少窑了,瓷器烧了不少。”三叔公对于陶瓷的买卖,不甚上心,在他看来,这浮梁县离得太远了,山长水远的,虽有水路运输,却还是有些不便。 可不知怎的,陈正泰对此,却极看重,三叔公便道:“怎么?” 陈正泰道:“要预备将咱们这浮梁瓷业上市了。” “上市?”三叔公不解地皱了皱眉道:“这……又是什么缘故?” “等着瞧吧,想尽办法,先运一批货来,预备要开一个陶瓷的门店,这门店,要开在长安和二皮沟最热闹的地方,地段要最好,门店的装饰,也要越奢华越好。”陈正泰气定神闲地继续道:“这是天大的事,一定要办好。除此之外,百济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百济?长孙冲那个小子?”三叔公一说到此人,便乐了:“哈哈,这个小子去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苏武呢,预备去百济那牧羊,哪里晓得,在那儿日子过的舒坦的不得了,他在百济便是土皇帝,不知多少人巴结着,何况……又有不少我大唐的商贾去,带去各种奇货,这上至百济的过往,下至百济群臣,以及我大唐的商贾,哪一个不是将他供起来的?” 陈正泰便道:“到时候再带一批货去百济,噢,是了……门店的地皮要选好,这门店如何营造,我得想一想才是,到时我画一个图纸,让匠人们来造,总而言之,花钱会不会?可劲的花就行了!” 三叔公道:“这个老夫会,不过……” “不要不过了……”陈正泰绷着脸:“此事就托付给叔公了。” 三叔公不无忧虑的道:“只是此时,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啊,不是陛下正生死未卜……” 陈正泰摇摇头道:“陛下的事,叔公不必放在心上,按我说的去做就行,好了,不说了,我去书斋。” 一听到又要去书斋,三叔公立即露出了怪异的表情,最终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果然,这一点也很像老夫。” 陈正泰信步到了书斋,书斋里头,武珝正提笔写着什么,听到一声咳嗽,峨眉微扬,见是陈正泰,随即喜道:“恩师……” “你在做什么?” 武珝忙是正色道:“学生在算账。” “这几日我们陈家的进账几何?” “不。”武珝摇摇头:“学生算的是……别人家的账,比如博陵崔氏,比如长安韦氏……” 陈正泰也算是服气了,怎么感觉武珝属贼的,专门帮着陈家惦记别人,他便忍不住道:“这也能算?” “怎么不能算呢?”武珝道:“根据他们在外买卖的钱粮多少,大致可以推算出身家的,只是会繁琐一些,还要控制住一个变量,学生也是在此百无聊赖,所以试着算一算。” 陈正泰对她的爱好已经无语反驳了,哈哈一笑道:“这倒有趣,不过你若是有兴趣,自管算便是了。” 武珝则是道:“陛下是不是身体恢复了?” 陈正泰诧异道:“你如何知道的?” 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我见恩师神采飞扬,便晓得肯定是有喜讯了。陛下龙体恢复,这是天大的好事,只怕现在,陛下正是在等一个时机,让天下的臣民们大吃一惊吧。” 陈正泰坐下,武珝已乖巧的起身,斟了一盏茶来,送到陈正泰面前。 陈正泰拿起茶盏喝了一口,不疾不徐地道:“这是机密,现在不能和你说,这一次能救驾,其实你是头功,等到时陛下论功行赏,定要好好的举荐你。” 武珝却是摇摇头:“我一女子,要功劳做什么呢?现在我只愿好好侍奉恩师,便已满足。我这些日子读了许多书,越发觉得恩师的书架上,许多书甚是高深,倘若真能参透一二,定是受用无穷。恩师……我只问你,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能量,就如……咱们烧开水一般,只要烧了开水,便可得到能量,倘若如此,那岂不是和风车磨坊一般,通过将水烧开,便可……” “啊……”陈正泰一时无语,自己就是个学渣啊,这些物理的基础知识,十之**都丢给老师去了。 一听武珝认真的和自己研究这个,陈正泰忙打断:“这个嘛,你慢慢领悟便是,不要什么都来问为师,如此简单的问题,为师事多,实在抽不开身来一一教导,你多看。” 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武珝的脸却是微微一红。 想来即便聪明到她这样的地步,也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恩师也会糊弄她。 她心里只是想,自己确实孟浪了,确实不该问这些小儿科的问题,烦扰恩师,于是老实地嗯了一声。 陈正泰在此闲坐片刻,突然道:“此次,若是陛下当真能起死回生,你认为天下会如何?” “这……”武珝想了想道:“只怕陛下的心思要变了。” “心思要变了?” 武珝道:“我听闻,自从陛下生死未卜,朝中百官,不少人变得骄横起来。当然,这也是情理之中,陛下对百官们历来宽厚,这根本的原因就在于,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之时,比起许多功臣而言,陛下的年岁还算是小的。可一旦陛下走了一趟鬼门关,意识到生命的脆弱,只怕将来对百官会更为苛刻。” 顿了顿,武珝随即又道:“而满朝文武,只怕也会心里生出恐惧之心吧。” “是啊。”陈正泰道:“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利用这种恐惧,恐惧才是发财的最好时机。” 武珝不由抿嘴一笑:“恩师此言很有道理,看来恩师已有了应付之策了。” 陈正泰谦虚道:“哪里谈得上什么应付之策,不过是跟在陛下后头,狐假虎威而已,嗯……这个我很擅长。” 武珝露出憨态:“我也要狐假虎威,跟在恩师后头……不过……” 她又垂头,露出大家闺秀的模样,抽了抽鼻子:“不过魏师兄可不准我这样做,他要我规规矩矩,如若不然,便饶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