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杳吃了一整天的土,满腔郁气都发泄到了魇怪身上。
到夜深时,魔魇还在进逼,魇怪不断突入土地结界,在田地中铺开一片片黑灰。
何大山的田地屋舍早就被黑灰埋了,那是成百上千各类魇怪留下的残骸,离得太远,其他人看不清这些魇怪的底细,仲杳却靠仲至正了解得一清二楚。
大部分是熊、狼、狐狸之类的兽类,被魇化成体型庞大奇形怪状的怪物,还有不少人类的尸魇,浑身裹着其他动物的血肉,中间却是人类的骨骸。
这些魇怪除了铺黑灰之外,没有更多威胁,它们根本扛不住土地结界内的神力,几乎没有能坚持到一炷香的。
整个白天里,只有零星几只魇怪制造了些压力,还是心理上的。
要么体型庞大,要么是行动迅捷,总之它们在土地结界之下坚持得更久,冲到了可以穿透白烟,看清魇怪模样的距离。
土台上的大弩射出弩箭,将其引诱到土坑里,在场修士大多是剑修,站在土台上直接用剑气攻击,都不必用剑招,就将其轻易斩杀。
严格说魇怪不是活物,说不上斩杀,只是将其分解,让土地神力更快的烧灼成灰。
魇怪被烧灼时施放出的烟气也是有害的,不过每座土台上都点着特制的线香,这是原本用来构建护堡大阵的材料,现在用在了防线上,可以削弱魇气的侵害。加上土地神力庇护,只要不是被纯粹的魇气浸染,就没太大危险。
仲杳趁机在土台上演练他的“飞剑”,提升到炼气一层的境界让众人惊奇和震动,可他直接把竹剑当作飞镖射出去的剑招,又让大家,尤其是剑修们哑然失笑。
光有境界没有眼界果然是不行的,学不到御剑术,就这么照猫画虎的直接扔,着实可怜。竹剑对付这等魇怪还算凑合,遇上必须全力以赴的对手,没有好剑不会剑招,还这么玩,那不只是送死,还在送笑柄。
仲杳自不理会那道道灼热目光,花了大半天时间练习,从必须握着竹剑对准目标发射,渐渐变成只需要用两指夹住竹剑,瞬间灌注真气,顺手掷向目标。算上五行气海的加速,清风一洗剑的“射速”提升到了一息一发。
到了傍晚,天色昏暗时,其他土台上是用弩箭将魇怪引到台下大坑里,再由道道剑气处置。而在仲杳这边,却是一股股清光直射三四十丈外,将一头头魇怪击散,几乎没几只魇怪能冲到土台下。
这时候剑修们才品出了一丝异味,仲杳的“飞剑”虽然粗鄙可笑,对付弱小杂兵却异常有效,毕竟完全不用灵气,真气虽然损耗很大,补回也很快。而且还不必将目标放到两三丈的距离内,远远的就放倒,稳得不行。
仲善存那帮小伙伴们两眼放光,缠着仲杳要学这招,可惜他们都是金相性,没办法用竹木融合真气,远射伤敌,总不成把铁剑当竹木一样射出去吧,一柄最粗劣的铁剑也得几分银子,够买几十斤粮食了。
“以后会解决的……”
仲杳安慰他们,他也没想过一直用季家功法,作为九土转德经的拥有者,还是兼职土地公,土系相性才是他的本命。他的九土真气可以转换出各种真气,在仲家鸣金剑法上再作改良,或许能将自己这一招“真气飞剑术”传授给其他仲家人,当做新的仲家绝学。
到了夜晚,魇怪的来势不减,铺出的黑灰深入到土地结界内五六十丈。很多低阶魇怪都能前进到距离土台不到百丈的距离,被神力灼烧出的烟气浓烈刺鼻。
若干座土台上,火把的光亮照出一条金光大道,弩箭不停发射,剑芒不断闪烁,防御有条不紊,并没看到慌乱景象,也没听到惊恐叫喊。
由仲承林、仲至强和仲至薇三人组成的“前线领导小组”各司其职,仲承林统筹乡民事务,仲至强调度伯家和叔家援兵,仲至薇统领体修和乡卫组成的近战队,用关刀长矛之类的兵刃处置棘手和漏网的魇怪。仅仅靠三分之一人手就将防线维持得稳稳当当,每个人不会太过辛劳,让人们都觉得魔魇也不过如此。
这三个仲家人也在暗自惊奇,有些难以相信自己做到的事情。
等到仲善存等人在防线上来回穿梭,三人才恍然。
能如此轻松,全靠仲善存这些少年传来的消息和命令,解说魇怪情况,调整防线,点出棘手目标,让防线上的人们对前方敌情了如指掌,及时反应,才能以这点人手维持防线。
闲暇时三个仲家人还有空聚在一起聊天,老叔爷感慨的道:“七年前,只是从季家谷那跑过来零星魇怪,就让整个仲家堡彻夜难眠。所有人苦苦熬了四五天,熬垮了一半人,现在却……真是奇迹啊。”
仲至强倒明白关键:“这就是请下了土地公的好处。”
仲至薇拄着百多斤重的大关刀,开怀的笑道:“小杳总是能及时将棘手魇怪的消息传来,让我们好整以暇的收拾掉,这才是关键啊。”
仲承林抽着凉气说:“这就奇怪了,小杳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他能很方便的沟通神灵,从土地公那得到消息?”
仲至强呵呵低笑:“这土地公,说不定跟小杳有非同寻常的渊源。”
仲至薇压低了声音:“至强哥也发现了么?那土地公的神像有些像至正哥啊。”
仲承林恍然:“原来如此,那倒是我们仲家之福了。”
正说着,嘘嘘的竹哨声在后方响起,是在召集老弱妇孺。
“神力有些不足了……”
仲至强肃声道:“咱们得提高警惕,接下来会变得辛苦了。”
正如仲至强所言,一队队老弱妇孺来到后山祠堂,开始烧香拜神。
仲长老负责守卫后山,虽不在前线厮杀,职责却最重。
“不管你是先祖还是至正,或者只是哪位堡民先人,既然生于此埋于此,就请全力庇护此地吧。”
老头领头拈香祷告,缭绕烟火中,土地像似乎越加清晰了。
乡主府里,仲杳盘坐在床上,感应到香火之力越加沉重,欣慰的点点头。
借着土地神力,神念延伸到北面,紫萝在那边坐镇,也没什么异常。
看来今晚能睡个好觉,白天土吃得太饱,有点消化不良。
仲杳入睡时,北面的誓谷,紫萝百无聊赖的坐在山崖边,晃着小腿打量谷中动静。
涂糊还真说动了大群妖怪来这里避难,原本荒草遍地的山谷,已经变得热闹非常又古怪异常。
山崖壁面打出了若干座深洞,谷地里堆满了树干、石块和枝叶,垒出若干土堆,点起座座篝火。
上百只妖怪挤作一处,叽叽喳喳吵闹着,还真是难得一见的景象。大多数都是狐妖、狸妖、鼠妖之类的兽妖,若是一窝端了,贯山妖族怕是要折损三分之一以上的妖口。
山谷西面,夜色中隐约见到黑潮涌动,偶尔燃起一股灰烟,那是零星魇怪冲出魔魇后,被土地神力焚烧的动静。这也让妖怪们胆气大增,敢于聚众喧哗,享受难得的平和时光。
这正是他们到此避难的原因,土地山神不会出手杀伤妖怪,也不会庇护妖怪,而这处叫誓谷的地方,只要不越过山崖南面,就能获得土地的庇护,还真是理想的避难所。
“可惜啊,没逃出什么草木精怪,好吧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紫萝遗憾的叹息着,也知道这是妄想。草木精怪又不是兽妖,没到结丹期,本体是跑不掉的。
“以前的我,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紫萝无聊的翻捡着前身的记忆碎片,天上忽然出现异样的气息。
那是一头苍鹰,在她头上盘旋着,似乎在观察誓谷的动静。
“那就是鹰王么……”
紫萝顿时紧张了,散去人形,化作一株普通藤蔓,努力收敛气息。
没想到那头鹰降到几十丈高度,绕着紫萝化作的藤蔓打转,还发出桀桀的笑声,似乎在嘲笑这只还没到炼气期的小藤妖。
“这扁毛畜生,只是不想搭理你而已,居然还得寸进尺了!”
不知为何,紫萝心中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怒气,像是上位者被喽啰冒犯了。
藤蔓骤然伸展,亮.asxs.点淡紫光辉,如若干串灯笼,直冲天际。
那头鹰骤然急降,自灯林中穿出,变为高大人影,落在山崖边。
“哎哟妈呀,闯祸了!”
紫萝吓得又变回人形,拈起一根发丝准备扯断,好向仲杳示警。这还是她从涂糊那学来的本事,可以跟仲杳在很远距离联络。
真是鹰王的话,就是结丹怪物,她是怎么也打不过的。
“紫……紫……”
没想到几丈外,那个高大身影发出不知是激动还是惊恐的低呼。
下一刻,紫萝僵住。
那人噗通一下,滑跪而来,嘴里喊着:“紫萝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