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白浩楠脸上的神情依旧毫无波动,在说到小柔被鳄鱼咬死的情节时,他甚至愉悦地笑出了声音。
“我后来想了想,觉得让她就这么死掉,实在是便宜了她。我应该把她卖去做娼妓,看着她每天活在地狱里,却求死不能的惨样!”
唐天齐垂下眸子,不予置评,而是继续讲述这个故事。
小容死后,那个叫阿珍的女人留在他身边嘘寒问暖,渐渐代替了小容的位置,然而白浩楠不知道的是,阿珍才是真正挖掉他眼睛的凶手。
从小跟着白浩楠一起长大的阿珍,一直觉得自己才是真正配得上他的女人,可小容的出现令她感受到了危机感,白浩楠冷落她的那段时间,她开始恨起了白浩楠,为了让他能够彻底忘记小容,她趁着白浩楠昏睡时,亲手挖掉了他的眼睛,嫁祸给小容。
白浩楠因为疼痛昏迷期间,她让人割掉了小容的舌头,使得她无法开口为自己辩解。
就这样,白浩楠在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亲手杀了小容。
“他再也没有机会知道,和他在一起的那三天时间里,那个叫小容的女人,是不是也像他爱着她一样,那样真挚地爱着他。她沦为了一个女人嫉妒火焰下的牺牲品。”唐天齐说。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
白浩楠怔怔看着他,目光渐渐变得空洞,仿佛过去一个世纪,他终于木然开口,“你撒谎,事情不可能是你说的那样。”
“知道我为什么知道这个秘密吗?因为对你一心一意的阿珍,曾用身体诱惑你的下属,以此为条件,让他割掉小容的舌头。那个人曾因为犯错被你打断腿,赶出h市之后,将这个秘密当做一个笑话,告诉了其他人。只有你,被蒙在鼓里。”唐天齐缓缓说。
白浩楠慢慢把目光挪向阿珍,一字一字地问:“是真的吗?”
我原本以为,阿珍会否认,毕竟人死了那么久,无凭无据,可她大约是真的压抑了许久,此刻竟然不管不顾地爆发了。
“是!他说的是真的!是我亲手挖了你的眼睛!是我栽赃嫁祸给小容!可怜那个女人,临死前还在用那双发亮的眼睛看着你,祈求你能回头看她一眼拯救她!你以为是我杀了小容吗?不是的,是你的残忍和多疑,才让她死无全尸!”
“为什么……我对你那么好,你会做出这种事?”白浩楠喃喃问道。
阿珍仿佛听到什么讽刺的事,忍不住放声大笑,“你对我好?我从小为了你,连我家人都不要了,可你给过我什么?你总是不知疲倦地找其他女人,总是令她们轻而易举地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小容如果还活着,你又怎么知道,她不会变成第二个我?她死了,反倒是我成全了她呢。”
她瘦削的脸上满是恶毒,一双眼睛睁得又空又大,越发显得面色狰狞。
我想起阿珍数次让我去死时的表情,忍不住发抖,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蛇蝎心肠的女人?仿佛察觉到我的恐惧,唐天齐伸出手,宽大温暖的手掌用力攥住我冰冷的手。
我想要挣脱,他却不动声色抓得更紧。
白浩楠仰起头,半晌,我听到他轻轻的笑声,“三天,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内,如果你还没有在我这里找到你女儿,你都必须离开。”
他这是答应帮我们找小柔了?我欣喜得快要跳起来,急促道:“好!我答应你!”
“还有一个条件,”他盯着我,“你留下,他去找。三天之后,这里碰头。”
我脸色一变,刚要反驳,唐天齐已经答应,“好,就这么说定。”
他凝视着我,伸手用力抱住我,尔后当着白浩楠的面,俯身在我脸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等我回来。”
我看着他的背影,想起顾风岩还没被松绑,正要过去帮忙,白浩楠伸手挡住了我。
“你的同伴们,我会安置好,这三天,你和我呆在一起,哪里都别去。”
“那她呢?”我瞥了一眼像失了魂魄一样,跪坐在地上的阿珍。
“我会送她去该去的地方。”白浩楠语气轻柔,可我却从那丝轻柔里,感受到了嗜血的惊心动魄。
我本来以为,白浩楠留下我,是为了折磨我,可没想到,就真的只是陪陪他。
他不再像从前一样孟浪,而是跟我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他有时候会坐在沙发上长时间地抽着雪茄,有时候,会伫立在窗前,长久地发呆。
我很少见到他笑,大多数时候,他的瞳孔都会无意识地陷入涣散状态,唇边挂着一丝模糊的笑意,就像是一个陷入回忆美梦里的老人。
我想,在梦里,也许是小容回来了。
第三天深夜,我被哭声惊醒了,我赤脚下床,在窗畔看见了满面泪痕的白浩楠,他并不避讳看到我,反而冲我露出苍凉的笑意。
“知道吗,小容的死,其实我很早就开始怀疑了,只是那时,自负如我,不愿承认自己会犯错,我一直都在欺骗自己。你说,她是不是会怨恨我太狠心,太自私呢。三年了,我怎么都没办法梦到她。”
我怔怔地看着他,没办法给他任何回答,没想到,他也会有孤独的时候。可是比起怜惜他的痛苦,我更关心,唐天齐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小柔,毕竟天一亮,我就必须离开这里。
“抱抱我,好吗?”他抬起头,罕见的,像个孩子一样看着我。
我一时心软,慢慢半蹲下,将他揽入怀里,他靠在我肩膀上,忽然低声笑了。
“你的身上,有比小容更让我眷恋的味道。”声音渐渐轻缓,他竟靠在我肩上睡着了。
天亮之后,我见到了唐天齐,他看上去有些许疲倦,弧度流畅的下巴上,微微冒出了一丝青色胡茬。
我奔向他,看到的却只有轻微摇头的表情,他生怕我崩溃,用力握住我的手,低声道:“对方只是个长得跟小柔很像的孩子,我找遍了,没有她的行踪。”
我双肩一垮,连日来的期待变成幻影,此时此
刻再也忍不住委屈的眼泪,扑进他怀里闷声哭泣。
但无论如何,值得庆幸的是,白浩楠说到做到,同意放我们离开。
他孤身一人站在岸边,送我们上船,与我道别时,白浩楠缓缓俯身,凝视着我,微微笑道:“出于私心,我真想让你留在这里。不过,我已经想到了一个,能时常和你见面的办法。”
我愣住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船就要开了,我往后走了两步,忽然听到白浩楠的低语,“只要我这里有你女儿的讯息,你就一定不会切断与我的联系,不是吗?”
我仿佛明白了什么,用力回头,不敢置信地盯着他,“你……你知道小柔在哪里?”
他不置可否,只是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转身留给我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想要冲上去问明白,可他的手下已经将眼前码头的大门关上了,我拼命捶打着门,厉声问道:“白浩楠!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把我女儿藏起来故意不让我找到!你他妈说话啊!”
回答我的只有江水拍打岸边的声音。
船上,我、唐天齐、顾风岩三人,分别坐在三个方向上,顾风岩摸着脸上红肿的大包,悻悻然地说:“这次出师不利,是我思虑不周,不管怎样,末然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会帮忙继续找下去!”
我转头看向唐天齐,冷冷问道:“你呢,就没什么可说的吗?你是怎么成为齐天集团ceo的?”
他平静地看着我,“我千里迢迢来救你,本以为你会感动。现在看来,你似乎还在恨着我。”
“难道我不该恨你?”我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神情,我们之间,好像永远都没办法好好说话。
他幽深的瞳孔里闪过惊涛骇浪,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忽然起身,用力拽住我的手,按在他的胸口,他语气急促,低声说道:“这里!被你用匕首捅了一刀的地方,到现在伤口还在结痂!即使这样,我也舍不得恨你!可你却说你恨我!江末然,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是不是无论我用什么办法都捂不热?”
我用力甩开他,出言反击,“别假惺惺做戏了!你跟那个女人之间的一切,我都看到了!我没想到你东山再起的手段竟是做有钱女人的小白脸!我替你父母为你感到不齿!”
他脸色瞬间苍白,我也意识到自己说话太伤人,长久的沉默之后,他露出了一丝凉薄的笑意。
“既然你我已经回不到从前,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各凭本事,看看最后,谁能活到最后。”
我抬起手边的水,狠狠泼了他一脸,他没有管脸上的狼狈,反手抓住我的后脑勺,狠狠吻住了我。
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撕咬,我们像两头仇视的野兽一般,彼此伤害,彼此相杀。
直到舌头尝到血的滋味,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我的,他终于松开了我,冷冷起身离去。
我深吸一口气,抬手撩起长发,想装作若无其事,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