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意思,你是不婚族?”小八觑着眼睛,也看见了,还伸手指了指。
秦欢乐指腹在尾戒上捻了一下,“没有,就是喜欢这个戒指,可手指头粗,别的戴不进去,就小拇指能将就。”
“你品味挺......独特的,”小八乐了,“但我说句实话哈,你这东西单瞅挺好看,也精致,灯光一晃blingbling的,但你一个男的......嘿嘿,我说话直,你别介意啊,你这皮肤色儿有点深嘿,这个不适合,你要像......”他转头扫了一遍,终于找到了佐证,“你要像我们颜帅似的,皮肤白,戴着这个还凑合。”
“是,颜警官皮肤白,”秦欢乐视线在颜盛手上定了定,“我也没想到,这双手还能打鼓,真好。”
“什么?”他后面那句话压得有点儿低,小八没听清。
秦欢乐咧嘴一笑,“我就心情好,听了哥几个唱歌,有点儿小感慨,觉得......能有个开心的童年真好,能有个平凡的人生真好,能有爱好会打鼓会消遣真好,能有同事帮衬着有朋友一起玩儿真好,能什么都不记着重头来一次......真好。”
他眼圈儿稍微有点儿红,倒了大半杯威士忌,一仰头全干了。
“这酒话和喝酒的顺序是不是有点儿整拧巴了?哈哈哈,我发现你还挺逗的!”小八笑着和秦欢乐碰了一下杯,也陪着喝了一口。
“有感而发了一下,”秦欢乐抹了抹嘴,大咧咧的笑了一下,“你们都啥时候演出啊,叫上我一起呗,我捧场来。”
“叫你一起,再来买单?”小八道。
“可以,只要大家开心,这都不是事儿!”秦欢乐豪迈的一挥手。
“哟,廖子,快拉拢住了,这可是大客户!”小八朝着廖子开玩笑的一努嘴。
廖子看了看无意接话的颜盛,两肘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把鼻尖和下巴照的白亮,笑道:“你刚不是说你只有周末才来延平嘛,你来找什么人啊?用我们帮帮忙不?”
“那都不重要了,以前觉得两眼一抹黑,啥抓手啥头绪没有,大海里捞银针似的,现在......反正总算解决了,没事了,廖子哥是吧?”秦欢乐举起酒杯,“初次见面,以后咱们好好交个朋友哈,我会常来的。”
廖子又下意识侧头看了一眼颜盛。
颜盛轻声说:“交朋友嘛,酒逢知己千杯少,我提一杯吧,大家一起喝,没什么说法,就是唱歌挺高兴的。”
“行,来!”廖子他们都举起杯,“来来,新友、老友欢聚一堂,没啥说的,走一个!”
得了颜盛这句“指示”,接下来廖子牵头,换着花样的开始和秦欢乐碰杯,颜盛也跟着喝了几杯,四对一,干倒了算完。
“这......真喝多了,诶,醒醒,醒醒!还能找着家嘛?”廖子拍了拍秦欢乐的脸,扭头对颜盛说,“倒了,嘴真严,一句不秃噜。”
“这怎么弄啊?”小八吐完回来,胃疼的往椅子上一摊,“你们下次要干这事儿也知会我一声,我稀里糊涂的喝了半场才领会领导意图。”
“辛苦了,过几天咱们聚聚,再好好补偿一下你们......你!”颜盛拿着围巾在小八肚子上抽了一下。
小八苦着脸难受,嘴角却笑了。
廖子拉着颜盛的胳膊向一边走了走,“那这人怎么弄?”
“你不用管了,我送他回家。”颜盛穿好了外套。
“你脸色一直不太好,病了?”廖子问。
“没有,有任务,熬了两天夜。”颜盛说。
“反正你当点儿心!”廖子皱眉道,“毕竟你......反正两年前的事,都把我们吓得够呛,诶,算了,你还是别管他了,你回家吧,一会儿我打个110,就说有酒鬼找不着家了,让他们送......”
“叫什么110,大冷天的,别折腾别人了,我送就行,”颜盛在廖子肩膀上拍了一下,“知己知彼,也不是坏事。”
“那......行吧。”廖子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帮着颜盛把烂醉如泥的秦欢乐架到了出租车上,提前把绰绰有余的钱点出来塞给了司机,趴在副驾驶的窗户上说,“麻烦了师傅,一会儿送到第一个地方别走哈,稍微等等,再把我朋友送第二个地方去,雪天不好打车,你慢着点儿开。”
车缓缓的开了起来。
雪下的更大了,一片一片棉絮似的。
其实就算廖子不嘱咐,也没哪个司机抽风在这样的路况上飙车玩儿。
秦欢乐含糊的说了个地址,居然还是个不错的小区,离颜盛家也不远。
车里又是那种不流动的闷热的环境,颜盛又喝了几杯酒,本来就不舒服的身体,这会儿肆无忌惮的闹腾起来,脑袋随着车身的颠簸昏昏沉沉的,胃里也开始混着绞痛的翻腾起来。
他脸色更加白了,猛一看,几乎快和大雪一个色儿了,但远比这艰苦和艰险的环境他都经历过,除了眉头紧缩,倒硬是没露出半分失态来。
司机一脚油门,停下了车。
秦欢乐靠着另一侧的车门,似乎睡的正酣畅。
颜盛抬手推了推他的肩膀,没反应。
停了几秒,颜盛轻声说:“你心脏不好,就不要喝这么多酒,身体不舒服我理解,可装昏迷装这么久,戏就有点儿过了。”
他说完话,在心里默数起来:1、2、3、4......
还没数够半分钟,秦欢乐那边终于怏怏的抬起了头。
秦欢乐确实喝了不少,一身酒气,眼睛里都是红的,但确实没到人事不省的地步。
颜盛开门下了车,站在车旁,点了一根烟,让风一吹,不可抑制的抖了抖,发烧加上喝酒,已经扛不住这猎猎风雪了。
秦欢乐从另一侧绕过来,揉着头发笑道:“你朋友们太能喝了,我也不是故意要装喝醉的,这不是装着装着就收不了场了嘛。”
“为什么找上我?”颜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单刀直入的问。
“啊?”秦欢乐愣一下,随即刚要说话,又被打断了。
“现编的不用说了,不打磕巴的话我也不想听,你要是为谁鸣不平,想着点监狱里那几个,都是敞亮的前车之鉴,好好做人,踏实做事,从脚下这一秒开始,还不晚。”
颜盛冷冷看了他一眼,“换一面说,人都有弱点,堂会里的规矩,当初一大半可都是我定下来的,让妻儿老小跟着你受罪担惊的......老大不小了,好好寻思寻思给人当刀子使到底值不值得。当然了,我说的这些话,你要是听不懂,就当我喝多了瞎说的,什么事都没有,既然心脏不好,也别熬夜了,早点儿回去吧。”他抬头向着楼面一扫,“是哪一户,我在这儿看着你窗口亮灯了再走。”
这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是,别编个地址骗我。
还有一个意思是,只要地址是真的,我就能查出你的底细。
总之老老实实的,别耍花腔。
“你疑心这么重,是好事,”秦欢乐眼中的情绪有些复杂,没有被恐吓的羞恼,反而有些满溢的心疼,“只是这么看来,以前这样的事情还真不少,不过以后......”他忽然咽下了后半截话,刻意的笑了一下,“不过你误会了,我就是真的想和你交个朋友。”
颜盛身体不舒服的已经开始有些烦躁了,他不想再说话,冷冷的催促:“快,上去吧。”
秦欢乐在他脸上看了看,忽然蹙眉道:“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颜盛真的是够了,直接坐回车里,拍了拍司机的背椅。
一进家门,他就有些绷不住了。
脚步又虚又软,却咬着牙没直接倒下。
饮水机空了,出任务前就空了,还没来得及换。
他拧开厨房的水龙头,直接喝了几口自来水,胃里一阵痉挛,一动没动就津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只能蹲下身来,把自己蜷起来,这么窝了一会儿,稍微感觉症状轻了一些,才扶着操作台站起身来,从餐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把开螃蟹的小剪刀,抬起一只脚来,打算处理那惨不忍睹的冻疮和袜子。
“颜盛!”
好像幻听了一下,颜盛耳朵动了动。
“颜盛!”
又一声更清晰的声音传来,不是幻听。
颜盛把手里的剪刀一丢,憋着一股心火站起来,就见窗外一个身影正仰头高喊。
他家住三楼,看得清楚,那人一头一肩的霜雪,竟像是一路穿过风雪,跑着来的。
颜盛心里不知怎么忽然一动,推开窗户喊道:“别扰民了,上来吧。”
“诶,等我!”秦欢乐笑出了一脸白茫茫的氤氲哈气,把面目都罩在了里头,没过多一会儿,就已经按响了门铃。
颜盛开了门,被他一身酒气混着霜雪的寒凉熏得向后躲了躲,皱眉道:“你怎么又来了?”
“我看你走的时候脸色不好,想来给你做个宵夜......”秦欢乐话音未落,家里的灯忽然灭了。
颜盛往窗外看了一眼,心里默念了一句祸不单行啊,回身去柜子里找了半天,只找到去年生日时,队里女同事送他的一盒没开封的香薰蜡烛,一边拆包装一边说:“发过通知的,市政检修电路,今晚到我们小区,我给忘了。”
这香薰蜡烛好看不顶饿,火光虚虚晃晃的,空气里瞬间弥漫起一股奶香奶香的香草冰淇淋味来,但依然晦暗不明。
颜盛在心里给那个女同事比了个赞,索性破罐子破摔的把一整盒蜡烛全给点了。
“断电没事,有燃气吗?冰箱在哪儿?你去休息吧,我手快,一会儿就得。”秦欢乐绕着圈儿的找到卫生间,仔细的洗了个手,就十分不见外的开始走到冰箱前,见保鲜层里空无一物,微微叹了口气,又去冷藏层里扒拉了一下,勉强找到些有用的食材。
颜盛坐在厨房门口的餐桌旁,看着盈盈跳动的火光直泛晕。
秦欢乐动作利索的洗了米,找了只小汤锅放在灶眼上,又往米里倒了一点小苏打,一边点着了火,一边用水冲软一块鸡胸肉,细细的切了丝,放进汤锅里一起熬煮。
时间交给汤锅之后,干木耳和腐竹也泡好了,另一个灶眼上放了个平底锅,几滴橄榄油下去,蚝油和香油点到为止,木耳和腐竹快速的在锅里滚了几滚,一道佐粥小菜就成型了。
别说,闻着还真香。
又等了一会儿鸡丝粥,秦欢乐动作稍微慢了下来,在水槽里清洗着用过的厨具,不时回头看一眼桌子边的颜盛,“你怎么没去沙发上躺一会儿啊,这粥估计还得十来分钟,我把这些洗了也就差不多了,你去歇会儿,啊。”
颜盛神色不明,“你常做家务?”
秦欢乐垂头笑了一下,“以前也不懂,啥都不会做,这一......这不最近也慢慢都学起来了嘛,总有用得到的时候,技多不压身不是,对了,粥你喜欢带点儿味道的吗?”
颜盛眯眼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秦欢乐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应,再回头,暗影里的颜盛又看不清楚眉眼,气氛稍微有些冷场......他想了想,掏出手机来,打开音乐播放器,就着徐缓的音符,洗完了砧板。
“厨房挺小的,材料也不齐全,做起来不趁手吧......”
秦欢乐笑了一下,“我觉得挺......”他呼吸倏尔一顿,忽然意识到颜盛的声音不是出自身后,而是出自耳畔,心里一跳,手里忽然就连把筷子都握不住了。
颜盛两手撑在操作台的边沿上,身体前倾,不留余地的将秦欢乐圈在了狭窄的一隅,前后左右都是悬崖,秦欢乐僵在那里,分毫也不敢动。
颜盛的体温隔着衣服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而秦欢乐自己的心跳,早就洞穿了后背。
“你觉得什么?你觉得挺好吗?”颜盛轻声问。
“我......”秦欢乐紧张过后,忽然一阵鼻酸,有种酸楚种夹杂着炽热的情绪,咬牙忍了这二十几年,忽然就有种想一股脑儿倾诉出来的**,可不行......只能喃喃道,“挺、挺好。”
“你还挺好说话的......”颜盛的尾音粘连成了一片,像扫在人心尖上的一根羽毛,“那不如,今晚留下来吧?”
“不不不、不......”秦欢乐感觉头皮一麻,脑花儿都穿过天灵盖窜去了九霄云外,他可、可真没想这个啊,这这这成了什么了。
他所求朝朝暮暮,可他妈的不是一晌贪欢啊!
这误会好像有点太深了!
秦欢乐艰难的转动了一下身体,一矮身从颜盛的胳膊底下钻了出去,同手同脚的就往门边走,“那我先、先回去了,粥差不多了你记得吃,回头我再来看你。”
颜盛姿势没变,微微偏了下头,嘴角漾起一丝不屑,暗想这敌方势力也懂策略迭代哈,明的暗的使了个遍,又来个剑走偏锋的,行啊,来吧,他还不信他没有接不住的招儿了。
想完这句话,屋顶忽然颠倒了位置。
颜盛眼前一黑,再不晕倒,可就真成了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