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韧和王征南都是手脚麻利的人,砍树搭棚对他们来说本就是轻车熟路,以极短的时间在小庙东边的树林里草草的搭了个可容四五人的窝棚。
窝棚四周以树枝为屏,虽因时间仓促工程太过潦草不能完全屏风,但聊胜于无,地面挖了坑燃了火,在覆上土在铺上干草,妥妥的明朝版地暖。
常宇对生活起居本就不是个多讲究的人,钻进窝棚里环顾四周很是满意,这么短的时间内搭建了这么个小窝,若非老手实属不易。
选了个角落靠着窝棚里的树干,常宇脱下靴子放在火堆边烤着脚,窝棚上边不是全封闭的,专门留了个一个口子就是为了方便生火,否则这大冷天的不生火绝对抗不到天亮。
况韧去庙门那儿把战马牵来拴在窝棚旁边,王征南提着装满雪的壶准备烧热水,素净抱着剑斜躺在火堆旁,常宇脱下大氅给她盖了,素净本想拒绝,但最终还是忍着没吭声,只是嘴角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水烧开了,三人各自饮了一碗,身上便热乎起来,只是时辰已晚困意和乏劲袭来,不过常宇精力异于常人,便对二人道:“你俩先眯一会,咱来值上半夜”。
两人也不矫情,便和衣躺了,不多会况韧的呼噜声就响了起来,倒是王征南翻来覆去睡不着,抬头看了眼常宇,见他正拨弄着火堆发呆,于是坐了起来低声道:“大人,北边会不会打起来了?”
常宇笑了一下:“你是为这个才睡不着的么?”
王征南略显尴尬:“属下最近心思却是有些重,毕竟大战在即,然属下又没大人这般好定力”
好定力?常宇苦笑摇头:“焉知不是装的”。
“便是装的,也是本事”王征南一脸诚恳道,常宇笑着点了点头:“咱也就这点装的本事了”又道:“那你觉得今晚北边会不会打起来?”
王征南挠挠头:“属下就是吃不准,按理说***如今主打一个稳打稳扎不会轻易冒险,但保不齐他鬼使神差的来那么一下,所谓虚虚实实,咱们一而再再而三的使障眼法迷惑他,上当次数多了或许就能看出点门道了,又或一狠心的捅一下试试……”
“没打,至少现在没打起来”常宇打断他。
王征南一怔:“大人如此肯定?”
常宇笑了:“若那边打起来了,此时已有消息传来”。
呃……王征南一时无语。
看着他的神情,常宇忍不住又笑着安抚:“莫要这么重的心思,老话说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你可知为什么说兵来将挡,而不是用兵挡呢,这事关为将者最重要的是什么一个品质,那就是一个稳!装也要装出来!将若不稳,军心则乱!军心一乱万事休也!”
“属下受教了”王征南若有所思的又躺了下去,常宇则继续摆弄着火堆,时不时的朝不远处的小庙张望,那边也有几堆篝火。
耳边寒风呼啸,窝棚周边虽有树枝遮护却挡不住寒风入侵,幸好里头燃着火,几人大氅皮草穿的也厚实,若换做那些难民睡在这漏风的窝棚里即便有火堆也承受不了。
够遭罪的,常宇看了一眼蜷缩的像个刺猬的况韧,又抬头看了看头顶夜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有人比这还遭罪呢,随即神情又凝重起来,不知道那小子这会儿带队到了哪里,会不会被***发现了。
相比北边擦枪走火这才是他最担心的事。
不过想了想了,那小子狡猾如狐,又是干那行出身的,即便是被发现了,一般人也追不上他,奈何不了他。
心稳不代表没心事,在他人看来常宇心理素质强大无匹,有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的确也是事实,但别人不知的是他比任何人心思都重,心事都多,只因位高权重,这就好比说一
个小卒,他只管每天吃饱睡好听从上边发号施令便可,但作为东督公,他每天操心的事,担心的事,谋划的事,太多了太多了。
多到每天都要壮烈成千上万的脑细胞。
多到他每天食无味,寝不寐。
别人无所察觉,只是应了他那句,得装着,得端着,否则他下边的人就容易乱了!
谁叫自己是定海神针呢!
谁都可以慌,谁都可以乱,就他不行!
他要是慌了,乱了,那军心立散,立溃!
只要他稳如泰山,哪怕局势再乱,再复杂,再危急,但手下的人看到那个精神支柱稳得一匹,那就一丁点儿也不慌。
只是,装的久了,端的久了,会让人特别的心累,也因此他经常需要一段短暂的独处时光,山里宿营,河边垂钓,这些都是他用来恢复元气,调节心态的方式,只有在这种环境中他才能静下心来。
山中寂静,独坐火畔静思。
不知不觉有些入了神,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些冷意,这才收回心思发现火堆渐熄,便起身要去捡些柴火,却在这时况韧翻身醒了,揉着眼道,大人您歇会儿吧,俺睡好了。
常宇轻笑道,你知道咱多羡慕你这种倒头就睡的深睡眠么。
况韧傻呵呵的笑道,属下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那么多心事,确实是倒头就能睡,说着钻出窝棚去捡柴禾去了,常宇苦笑摇摇头,靠着树干躺了下去。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常宇翻了个身醒了,这时才意识到不是被冻醒的也不是被吵醒的,而是被肉香味给熏醒的。
昨儿天黑前几人狩猎收获不少,在那村户中大快朵颐之后还剩下两只獾子和一只野兔,一大早况韧和王征南便架火烤了,撒上细盐等佐料顿时香气诱人,把熟睡中的常宇都给馋醒了。
睡着的人都给馋醒了,那些寄身小庙里的难民们更不用多说了,本就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他们闻到肉味,更别提多馋了。
进山避难这些日子也曾狩猎,但他们并非专业的猎户也缺乏专业的工具,所获寥寥,最多弄个山雀什么的打打牙祭,根本就弄不到像样的野味。
此时看到不远处林子里有人烧烤,且不是一边的香,难民一边咽着口水一边用所余不多的自尊克制着,但却怂恿小孩子过去凑热闹,看能否讨一口吃的。
其实小孩子不用怂恿,早都想去的,但是见那伙人有高头大马还带着家伙什,不知道是逃兵还是山里的好汉爷,不敢过来触霉头。
但大人看的通透,这年头不管是当兵的还是当好汉的都没啥好人,有事没事都会过来找个茬,哪怕你再穷他也得过来搂点油
水,可是那几人安安静静在远处,对他们不惊不扰的,看着挺规矩的,即便是坏人也不是啥穷凶极恶之徒,至少不会因为小孩子讨口吃的就杀人的那种坏人。
于是便怂恿了一群小孩子来讨口馋。
常宇刚钻出窝棚第一感觉就是,***的冷,回身捡起地上的大氅穿上,带上皮帽这才感觉没那么冷,但依然还得缩着脖子,待他看见那边围着烤肉溜着哈喇子的一群十多个大小不一的孩子时,还是惊叹,他们怎么那么耐冻。
是真的耐冻么,是他们不想穿皮草戴皮帽子么!
看着一个个红的发紫的脸,常宇当然知道他们也怕冷。
况韧和王征南还在认真的烤肉,两个獾子一个野兔早先在那村户时候就已经剥了皮清洗干净了,直接架火烤省去不少麻烦,看着周围的十多个孩子,两人脸上都挂着温和的笑意:“别急再等一会,人人有份”。
孩子们脸上露出喜色,有的还忍不住雀跃两下,但没人说话,面对这两个带着
家伙的陌生人,他们不敢随意出声,即便这两人表现的很和善。
常宇看了一眼火架上的肉估摸也就五六分熟,至少还得烤个一刻,此时有些尿急,四下张望便朝东边的林子里走去,心里想着刚才没看到素净,不会也跑到这来解手了吧,若是撞见可就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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