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人自律,名将更甚,吴三桂有早起晨练巡城的习惯,天色微亮时已起身在院中打了几趟拳,身上起热,淤痛顿减。
洗漱完毕吃了些早点,便领着家丁上城巡视。
风雪已停,寒意更浓滴水成冰,城上积雪已清除,几队士兵缩着脖子打着冷颤来回巡防,见到总兵大人上城,连忙施礼。
吴三桂登城望远,目视正北方,天地间灰蒙蒙一片,首山的烽火台并无异样,长呼一口气,顺着城墙往西行去。
突然间眉头一挑,快步疾行至西门永宁门城头上,见一支骑兵直奔正西点将台而去。
战时城门有禁令,不能随意开启,且此时尚早并未到开城的时候,是谁出城?
答案不言而喻,能叫开城门的除了他只有一个人。
东厂督主!
宁远城西北群山莽莽,正西十余里的平原上却只矗立几座山峰名黑凤山,台山……当地人统称西山。
西山脚下有一点将台,年代久远,来历不可考,也有说着这点将台本一座庙台,因为此时旁边就有一个破败简陋的瓦片庙,里边供着一个不知名的神仙,石炉里还残有香灰,看来这神仙还有点善缘不至于喝西北风。
常宇不信鬼神,这兵荒马乱的年头他只信拳头,只信手里的刀,所以从站上点将台后就没正眼瞧那位金刚怒目的神仙。
宫字营全体出城,包括家丁。
五公里越野跑
三套军体拳重复十余遍。
练刀,各式三百下。
骑射……
晨练课程表拍的满满,点将台下泥泞一片。
点将台上,常宇薄衣单刀,劈,砍,撩,枯燥单一的重复着,身边李铁柱三个心腹跟着演练,每个人额头上已冒出豆大汗珠。
点将台另一侧,吴中长刀泛光,一招一式认真无比,身后二百余家丁正在跟他学刀,小太监说了,这二百家丁他若教的好就是他的兵。
每一个男人都有统兵的梦,吴中也不例外。
破庙前有枯树,常宇双手包布,极速出拳击打或踢或踹,俨然和一棵树有了深仇大恨,若是外人看见可能以为他神经,但宫字营的人早已习惯,便是吴中瞧见也是一副理所当然,八极拳也有练木桩功,一练拳劲,二练拳速,三连抗击打。
十余快马从城中急速奔来,却是吴三桂来看热闹了。
先时并未靠近,远观宫字营的太监军在练刀,砍,劈,撩,每一招都配合一声怒喝,声势夺人。
又见吴中带着家丁练刀,眉头变得凝重起来。
直至看见小太监对着一棵枯树疯狂击打,如癫似狂,汗如雨下,场面十分骇人。
顿觉好奇之下,策马靠近。
常宇薄衣湿尽,喘着粗气侧头看了一眼:“吴总兵早啊”。
“惭愧,惭愧,末将本以为够自律,不曾想督主大人三更便闻鸡起舞,实是羞煞末将啊”吴三桂心中的确起了钦佩之意,不管这小太监是否有意做给自己看,但这场面是真材实料的,想这些太监军昨日长途跋涉,舟车劳苦,却起了个大早晨练,此时明显体力不支,却依旧咬牙坚持,可见其心志之坚,若非平日训练有素,军纪严明根本不可能做到这地步。
“吴总兵说的咱家脸都红了,什么闻鸡起舞,若不是冬日早就太阳晒屁股了,咱家就是不好赖床而已!”
小太监说笑之间,突然眉头一挑,看向远处,吴三桂顺势望去,又见几匹快马驶来,眉头也皱了起来,因为看到一个熟人。
“放开咱家,狗东西可知道咱家什么身份”数骑到了眼前,丢下一人,那人匍在泥地里挣扎怒骂。
白面无须,年约四十,保养的甚好。
“吴三桂,你这是何意,咱家乃皇上亲差的监军,你这是要造反么?”原来这人是宁远的监军曹永。
吴三桂愕然,这特么的光我什么事,刚要开口说话,便有人先他一步。
“非美酒不饮,非佳肴不食,非裘衣不穿,非美人不睡,曹公公,皇爷让你来监军的还是享福的!”
小太监伸手接过范家千递过的衣服边穿边走了过来,脸上似笑非笑,却冷的很。
“你是何人,胆敢如此和咱家说话”曹永不识得眼前年轻人。
“曹公公好大的官威啊,本督提督东厂,奉皇命来宁远督军,今儿给你打个招呼”小太监嘿嘿冷笑已近跟前。
曹永一怔,满脸疑惑:“东厂督主?督军,为何咱家没听说过”。
“曹公公每日花天酒地在温柔乡里享受,两耳不闻窗外事,自是没听说”常宇说着瞥了一眼吴三桂。
吴三桂眼神躲闪,暗吸一口冷气。
监军制,本是皇帝为了牵制监视在外统军将领,初衷就不是多么光明正大的事,到后来更成为了一件极其龌龊事,要么目不识丁一无是处的太监拿着鸡毛当令箭,对军事指手画脚,胡来一通,造成不可挽回的惨败后果,这种例子极其多,另外一种就是监军被将领收买,依附将领只管吃喝玩乐,丧失了本职职能,曹永就是这样的例子。
“小的有罪,求督主放过小的一次吧”曹永见吴三桂表情,便知小太监所言不假,此时已来不及惊叹如此年轻便位居高位,赶紧求饶才是正事。
“既知有罪,那就领死吧”常宇一声冷笑,嚓的一声,抽出身边一个随侍的腰刀,刀光一闪,曹永连惨叫都不及发出,头颅便被一刀劈开,血水裹着脑浆四溅。
吴三桂大惊,说杀就杀,出手如电,他甚至来不及劝阻。
堂堂朝廷监军,他说杀就给杀了!
不由脸上苦笑:“传闻督主在太原杀贼,下手狠辣,让人闻之色变,不成想杀自己人也这般利索”。
嘿嘿嘿嘿,小太监斜眼瞥他,笑的非常瘆人:“若说狠辣,谁及的上吴总兵的舅舅呢”。
吴三桂的脸上的笑意立刻凝结。
祖大寿,吴三桂的舅舅,辽东战神镇守大明边关,一生战功赫赫,铁骨铮铮,为满清誓死必得的大将。
崇祯四年大凌河之战被围困,粮尽杀马,马尽吃人,“炊骨析骸,古所未闻。”把人的骨头当柴禾烧,烤人肉吃。
松锦大战时,锦州被围困,粮草尽杀马,马尽吃人……
就问你他狠不狠!
常宇此时提及这事,看似随口而出,实则就是硬怼吴三桂,明显是对他纵容收买曹永这事表达不满。
但吴三桂想的更多,因祖大寿已降清了,常宇此时提及这事,在他看来已不是怼曹永这事那么简单了,更多的是嘲讽他。
再者,当他面一言不合就杀了监军曹永,这明显就是杀鸡儆猴。
若说昨日让随侍横扫麾下诸将是下马威,那今日杀曹永就是立威!
泥人都有三分火气,堂堂宁远总兵,手握大明最精良的铁骑,战力军中第一,岂受得了这等揶揄!更受不了这种脸色,即便对方是东厂的督主那又如何?
啪的一声,一个碗口粗的拴马桩被吴三桂一脚踢断,拱手抱拳道:“昨日见督主身法敏捷,今观拳法迅猛,末将技痒,斗胆督主指教一二”。
“吴大人既有如此兴致,本督岂是扫兴之人”常宇随手解开刚穿上的外衣,冷笑一指点将台:“请,吴大人!”
“督主请赐教”吴三桂也不再多言,纵身跃上点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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