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欲静而风不止。
常宇本欲趁着这短暂的太平,隐居古城,好好的整理一下自己,哪知,没了国事烧脑,私人麻烦却接踵而来。
想想堂堂的大明屠夫,在沙场上千军万马中都几进几出,偏偏被一些摸不着看不见的刺客弄的寝食难安惊魂不定,这让他很生气。
客栈一下死了四个人,这是天大的事情,明知道传出去会影响生意,但掌柜的不敢瞒报也知道瞒不住的,人命关天赶紧去报了官,而衙门的人很快就来了,还不止普通的衙役,捕快,仵作,连县老爷都亲自来了。
仵作就地验尸说是死于利刃皆是一刀封喉,决非普通人所为,应该是江湖仇杀……随即又招来客栈掌柜问四人身份,掌柜的不敢隐瞒,说是这四人傍晚入住,具体做什么的不知道,但行李不多。
县老爷大怒,斥客栈没有详细核查客人身份,竟弄出了江湖仇杀之事,嚷嚷要将所有人带回衙门逐一核查身份,吓的客栈掌柜的呃跪地求饶。
现在人住酒店都知道是要身份登记的,甚至如今都需要人脸识别,有人就好奇那古代人难不成也要身份登记?可看电影看电视剧,不都是有钱就可以住店的么。
可别被电视剧给骗了,古代住客栈也要登记的,自秦朝起便有严格法规,都听说过商鞅没带身份证直接被赶出客栈的故事吧,各朝各代都有严格的时候,甚至比后世还严格。
所谓的身份证,每个朝代都不一样,唐叫过所,宋叫公凭,明叫路引,上边有你详细资料和要去哪儿,说白了就是个离乡证明,就是说你没这玩意都不能随便出门。
当然了,很多法规刚实施时都比较严格,到了后期逐渐就变成了摆设,几乎也就和电视剧里差不多了。回想一下在08年以前就是在北京上海这种大城市住宾馆随便登记一下就行,不是必须要看身份证的。
这知县大老爷突然拿这茬怪罪,自是先准备个背锅的,四条人命不是小事,何况最近……
“都带回去逐一核查”县老爷很生气,不管住店客人各种抱怨,就要强行带人,这时那仵作突然发现了什么东西,看了一眼顿时吓了一激灵,然后偷偷塞给了县老爷。
那是一个金属牌子,县太爷只看了上边两个字就双腿发软差点瘫了。
东厂的腰牌!
死的是东厂的人!
坏事了!
这会儿他哪儿还敢再往下查,这已经不是他的能力和权限内的事了,赶紧令人将四具尸体抬回衙门,至于其他客人的身份核实早抛脑后了。
县太爷离去,客栈里人心惶惶,客人哪还敢睡觉,都还在院子里议论着,常宇还是托着脑袋,望着门外在沉思,王征南和青衣则在院子里和其他客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扯闲篇。
“少掌柜,人跑了”。陈家兄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在门口低声说道,他两人听见动静时推开窗户便见两条黑影从院子窜出,于是直接跃下追去,追了半座城,丢了。
常宇没说话,仅仅是抬头看了两人一眼。
陈家兄弟顿时感觉那目光冰冷如刀,平日那个随和的少东家不见了,眼前是那个杀人如麻权势熏天的东厂大太监。
不怒自威,强大的气势令两人心里发寒,赶紧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刚回到衙门的县老爷,还没和幕僚商量好如何应对此事,便有人上门了,持东厂腰牌,将四具尸体带走,然后让县老爷全力协助缉拿凶犯。
很快,寂静的孝感城很快鸡飞狗跳,万家灯火亮了起来。
客栈里,素净抱剑坐在屋檐上,嘴里叼着一根草,眯着眼看着四下,院子里吴中抱刀而立嘴里骂骂咧咧的和王征南说着什么。
房间里,李慕仙刚沏了茶端到常宇跟前:“此事大有蹊跷”。
几乎就在凶手作案的同时,城北李慕仙所在的那家客栈里,也遭到了袭击,十余人纵火,趁乱杀入,却等于闯入鬼门关了一样,客栈里一个刀圣,一个杀人如麻的素净,还有乔三秀,李慕仙以及十余番子……
一场厮杀惨烈而短暂,竟无一个活口!
常宇看了桌子上的茶杯吹了口气,却没喝:“道长说说哪里蹊跷了?”
“掌柜的前脚刚到孝感,那些贼子后脚就跟过来了,还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调集来人手而且踩到这两个点,而吾等竟然一无所知,这实在匪夷所思!”李慕仙眉头紧皱,这背后的势力令人细思极恐。
常宇冷笑:“一无所知是汝等失责”。
李慕仙一下就弹起身,束手而立:“卑职等……”
“负责此地的锦衣卫和番子全部问责”常宇脸上怒意渐起,看了李慕仙一眼:“道长觉得是你们暴露的,还是我暴露的?”
李慕仙挑眉想了一下:“吾等从不同地方齐聚于此,绝非是贼人跟踪而来,且贼人也不可能事先知晓我们要来孝感从而预先守株待兔”。
常宇哼了一声:“那你意思是我暴露了”。
“卑职不敢……’”
“我和蒋把式一路乔装打扮小心翼翼,可以肯定决然没有暴露,否则那些人根本不会等到现在才动手,甚至李闯都会调动兵马沿途追杀,还能容我活到这儿”。
李慕仙一想,可不是:“那就怪了”。
“难不成贼人是偶然窥破,但匆忙之间就能调集这么多人手,还是那句话,背后势力太恐怖了,而当今天下,除了锦衣卫和东厂外,还有谁?”
李过的神策!
真的这么神?
“若是真的是偶然窥破,那么短的时间内如何调集人手的?李闯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手潜伏在孝感呢?”李慕仙嘀咕一声。
常宇嘿嘿冷笑:“你莫忘了李闯是绿林道最大的头子,是大明最大的黑社会头子,最大的江湖大哥,这大江南北哪里没他的人,其明面和暗处的势力本就不下朝廷”。
李慕仙摇摇头:“掌柜的说的这个贫道自是知晓,贫道所疑是,他那些明暗势力虽大虽广可未必是针对且能对付了您的,能针对您的其实不过就是神策这个组织的人可怎么那么巧神策的人也在这里呢?”
常宇突的灵光一闪,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他曾透露左良玉身死的消息给李自成,以其尿性自也要遣人观局势,看能否浑水摸鱼兴风作浪,这些人很混杂,背景也很复杂,有的可能是军方的,有的可能是绿林道的,也有可能是神策的,或许因为近来武昌那边戒严,他们多潜伏此地,结果偶然碰到个大瓜。
还有一个可能,自己在路上杀的破刀侠和绿衫女可以肯定是李闯的人,十之**也是神策的人,极有可能他们的葬身处已被发现,而根据些线索推测是自己所为,从而推断自己过来了,便加派或调集人手提前在孝感埋伏。
不管是那种可能,可以肯定的是这孝感城里头有李闯的人,而且还不少,随后东厂五营驻扎城外那么引人注目,自然也会被他们刻意盯梢,顺藤摸瓜……发现了常宇今天入城了。
事实到底如何,此时尚且不得而知,但常宇和李慕仙嘀咕半响,也只能如此推断了。
陈家兄弟没让常宇等许久,半个时辰后带来一个人。
一个长相普普通通的死人。
胸口肋骨无一完整,受青衣一掌所赐。
这就是那个眨眼功夫杀了四人逼的青衣和王征南一时拔不出兵器的刺客,但他也被青衣一掌打断胸骨受了重伤,虽侥幸逃脱陈家兄弟的追踪,但随后的全城大搜捕让他没了容人之地,狗急跳墙之际想越城出逃,可还没机会上了城墙,便重伤不支,死了。
至于他的同党,却依然如石牛入海。
常宇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可又非常的无可奈何。
用李慕仙的话说,这些人不是普通江湖人,决然有可靠的身份掩护,或许就是这客店里的伙计,或许就是本城百姓,或许就是一个最正常不过的商旅。
除非能找到破绽,比如这个要出逃的凶徒就是因为受了伤,知道一旦被抓到就要显形,才不得已冒险逃窜。
常宇不愿意行白色恐怖之事,更不愿意手下人为了将功赎罪,屈打成招陷害无辜,为了自己这点私事惹的天怒人怨,便传令停止搜捕。
这才落脚第一晚,便弄的城中大乱,烧了房子还死了人,看来这孝感城不太欢迎自己啊。
翌日一早,还还蒙蒙亮时,城门口已排满了长队,有人要入城,有人要出城,便在这时城中兵马分守四门,只准进,不准出。
这自然惹了许多人不满,在城门口纷纷嚷嚷和守兵争论不休。
可当亮出身份,钢刀出鞘的锦衣卫出现时,这些人就老实了。
东门最先打开,一拥而进的不是百姓,而是数百披甲骑兵:“所有人有家立刻回家,住店的立刻回店,准备好你们的路引接受检查,从此刻起全程戒严,不得随意上街,违者格杀无论”。
昨晚是全城搜捕,现在是全城核查身份,都说水浅王八多,常宇倒要看看武昌旁边这小小的孝感城内有多少王八,他不制造白色恐怖,也不屈打成招更不允许陷害无辜,但王八得揪出来。
一轮朝日升起时,偌大的孝感城内街上竟然空空如也,四个城门都有重兵把守,城上还有数支队伍来回巡视,这些兵马自然都是东厂卫的,当然了,还不需要五营兵力,仅郝摇旗的熊字营便足矣。
而城外本想进来的人一见这架势,一听进来容易出去难时,那谁还进啊。
也不是所有人都不能出城,在半晌午时便有几拨人陆续从四个城门出去了,有的骑马有的赶车,有的挑担子走路,有的数人,有的数十人。
没人知道他们是谁,凭什么能出去,但守门官兵只是简单查问一番就放行了。
日头挺好,城南十余里外的乡间小道上,一辆破旧马车缓缓而行,马车后边有一骑相随,车中坐着一少女,赶车的是个少年。
这少年便是常宇。
只见他坐在车辕上斜靠着车厢,任由马儿在乡间小道随意走着,看着道边郁郁青草,葱葱灌木,远处田间地头忙碌的农户。
世间好像一下就变得清静起来,烦恼也都抛去脑后。
城里头怎么查,最终查出个什么他此时一点儿都不关心。
但是有一点,这孝感城内是待不下去了,有人行刺,至少说明他暴露了,很快黑白两道都知道他来武昌了,讽刺的是他并不在乎黑道的知晓,却烦心被官场上相扰。
所以他必须要走,依然要过一段平静的生活。
老话说大隐隐于市,可他偏偏想过一段宁静的乡村生活。
也就是在这天,孝感城内翻天覆地,据说抓了近百个来路不明的嫌疑人,更有当场杀掉十余反抗的人,而这些反抗的人竟还有兵器,还非常凶悍,若是普通的衙役捕快根本拿不住他们,但遇到从战场死人堆爬出来的职业悍卒,他们的下场只能是死,而且死的很惨的那种。
也就是这天,常宇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