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复汉 序 硝田

自靖炎一年年底离开劳改营之后，柴苟就一直呆在家里，没有再出去做工。

离开妻儿和老母一年多时间，柴苟更加感觉到家庭的可贵，更加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机会。

乡里之前一起在劳改营的同伴，有几个耐不住家里枯燥无聊的生活，又结伴去了城里，找施工队挣块钱去了。

柴苟没有跟着去。

柴苟一直觉得自己的命挺好的，家里贫困还能娶到一个贤惠勤快的妻子，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之前就算被抓了壮丁、打了败仗被俘虏，最终仍然能保下性命，还赚了钱粮送回家。

柴苟不知道这份好运能持续多久，他现在已经满足目前安稳的生活了。

自己的田地，粮税很低，今后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

只是回到家之后，没了卖力气的收入，柴苟立即感觉收入大降，有些让人难接受。

种地收入太低了，家里的几亩地有儿子和妻子拾掇，自己趴在地里实在浪费劳力。

若是想多种地只能往别处迁移。

柴苟不想迁移，一方面故土难离，另一方面他担心自己若是搬走了，弟弟回来找不到家。

好在二月的时候，镇上来人召集百姓，讲了许多好政策，村子里有十几户人将地卖给官府，然后搬去了外县。听说到了外县，官府不仅按人头每人分十亩地，还送房子、无利息（三年内）借钱购置家什、农具，甚至是驽马。

村子里被收为盟有的地之后又被官府租给了留在村中的百姓，柴苟申请了二十亩，只分租给了他五亩。

有了这五亩地，柴苟立即就安心许多，不再考虑去外面卖力气赚钱了。

二月底，村长召集各家各户，宣读了兴汉盟关于收集粪肥建立硝田的通知。

通知里要求每个村子要选出一两户人，负责将村子里百姓的粪便收集起来，然后按照技术人员指导的建立硝田。定期按照额度要求上交硝土。

柴苟在劳改营的时候，听工友聊过粪户的故事。

在城里，有专门的粪户，虽说没有官府的编制，但是一般都是祖传行业，无特殊情况，官府也不会换人。

粪户专门收集城镇里面居民的粪便。

这活儿听起来腌臜，不受人待见，但是其中还是有一些利润的。所以这些粪户不仅拿不到官府的卫生费，还需要定期给管卫生的吏员上交份子钱。

不过这份买卖，除了打点衙门吏员的一点钱，再就没有任何成本了。

自己有力气做就自己亲力亲为的做，做不过来还可以在城外顾人做，每日早晚上各家各户收粪便、泔水。

这些粪便、泔水经过沤肥之后会出售给农民，甚至是雇佣来的人都可以用粪肥支付工钱。

只要上面打点好，就相当于是捡钱了。

柴苟种了大半辈子田，知道施肥和不施肥的守城差距，年景好的时候能差一半。所以若是自己，也愿意换一些小钱去买粪肥肥田。

听了村长的通知后，柴苟首先就想到这事可以做，但是又考虑到不对劲。

村子里和城里是不同的，城里人的粪便无用，是垃圾，可以不给钱上门收。村子里的粪便是粪肥，各家都会聚集在田间地头堆肥，并不会随意给人。

经过询问村长，柴苟终于知道。

这次是官府严格规定，村子中的粪便必须集中处理，各家不得自行处置。城市内和乡村道路中严禁随意大小便，城市中每个坊郭以及乡下每个村窄，都得有至少一座公厕。

出门在外若是随意大小便，或村寨中自行堆肥的，抓住就会被罚款，屡教不改的会被罚劳改。

这些收集起来的粪便会由硝田户收集起来，产硝土，取硝土上交之后的，剩余的粪肥可以由硝田户自行处理，或自用，或卖给村民。

考虑到村民家粪肥本来可以无本自用，现在去硝田里转一圈后却要花钱买，百姓肯定不会愿意。为了避免百姓消极应对，政府规定若是没被抓住违规的百姓，每个月每人可以在村长处领取十斤粮票。

这相当于，只要上交自产的粪便，那么今后就算遇到颗粒无收的灾年，也可以凭借每月十斤的粮食搭配野草、树皮活下来。

这项政策是经过刘信启深思熟虑之后决定的，他知道，若是这项政策执行下去，粮税肯定过半会贴补进去，不过硝石的产能已经上升到了战略高度，必须行“急策”方可缓解硝石的紧缺，万全之策只能待今后有了其他产硝手段之后才能出现。

柴苟再次向村长询问了硝石上交的数量规定等细节之后，第一个报名愿意成为硝田户。

过了一旬之后，由于无人竞争，柴苟成为了柴家村唯一的硝田户，村子给他分配了五亩地专门用来建设硝田。从县城来了技术员向柴苟传授了建设硝田的技术，和日常维护、取硝土的方法以及注意事项。

第一个月由于缺乏经验和硝田初建，柴苟没有完成规定的硝土产量，辛亏有前三个月的新田保护期，上面没有处罚他。

第二个月柴苟更加的尽心尽力，每家每户的巡查，还真让他抓住了几户私自处理粪便的村民，上报村长之后，村长立即对这几乎进行处罚，并且取消了他们二季度的粮票补贴。

杀鸡儆猴之后，其他村民老实了许多，第二个月柴苟的硝田硝土产量大增。

第三个月人均硝土产量（总硝土产量/村中常住人口）甚至排到了全镇前十，受到了镇里的奖励。

这时柴苟方才知道，自己不仅可以售卖粪肥赚钱，还可以赚这个奖励钱，积极性更加高涨。

哪怕走在村子里，村民都会撇来嫌弃的眼神；

哪怕自己的儿子不理解自己，说自己干的事太腌攒；

哪怕这份伙计确实污秽。

柴苟都不在意，只要看着家里粮缸满满、粮票越来越多，他就相信，他是的选择是对的。

他相信，只要这份活计能干个两三年，自己就可以给家里起一院新房子，像城里的房子一样，全部用砖头建造，房顶是瓦片，里面刷白灰，窗户甚至都能用玻璃。

只要天亮，房子里就能亮亮堂堂的。

他还要给所有的房间里都盘上火炕，给儿子取一房媳妇。

……